卫也怔怔地抬起眼，看向昏暗中，眼神充满无奈的封明。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反感你接近小禾。”

卫也迟疑：“我是感受到，但为什么？”

封明道：“我不是针对你一个人，过往但凡是接近小禾的人，我都不喜欢。”

“这些天，你听过有一个养育小禾长大的阿婆，那是我的师姐，也是周家小子口里提到的英婆婆。”

“师姐大概在小禾10岁的时候，将她从大陆带到港城，收养作为自己的孙女，也作为亲传弟子来继承她的本事。”

“师姐从来不说小禾的出身，她来自哪里，以前的生活怎么样，师姐通通不提。”

“但小禾刚开始叫人时，说的是白话，口音像是广西那边的，我猜想过她是广西或是粤西一片的人。”

“原本我对这小孩没啥心思，只要她不给师姐惹事就行。”

“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然而，平静的生活下藏着许多不容易发现的尖锐。”

封明说话停了下来，像是重新积攒力气，组织好语言。

“你已经知道万物都有三骨，如果一骨丢失了，另外两骨就会不稳定，人也会容易出事。”

“小禾啊，她那三骨是缺的。”

“她没有魂骨。”

话音落地，周围的林木传来大鸟振飞的扑簌声，衬得一切更加静了。

封明偏首望向发出动静的山林，喃喃地说：“地骨、天骨、魂骨，三骨塑身，著命，立天地之根。”

“这魂骨，对的就是立足天地的根。”

“没有魂骨的人，就是没有来源，没有宗族的存在。”

“但是世间怎么有人没经过妈妈的肚子来到大地上……没有魂骨，只能说明小禾的家族都死了，全世界几十亿人，硬是没有一个与她有半点血缘关系，哪怕是再偏远的旁支……”

卫也听到心头发凉。

“缺少了魂骨的可怕不止在这件事上，它还意味着，所有与她亲近的，有可能成为她家人的人，都会死于非命或活得凄惨。”

“生前她不可能有家人，死后，她也不能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归路。”

“这样的人最好是一直与外界保持距离，永远独立地活着，那对大家都好。”

“只是我师姐不信邪，她将小禾收养，尽心尽力将自己的本事传授给她。”

“可命运的谶言怎么能不信？我们作为寻骨师，更应该相信每个人的骨命，都走着早已标注好的路线。”

“最先出事的人是来我们这边学东西的男孩，那时我人在泰国处理一个委托，等回家时，就听闻这男生在学完东西回去家族不久后，全家人都死于非命。”

“只有一个弟弟运气好活了下来。”

卫也立马想到跟在常意禾身后的哑巴小男孩。

他难以置信地反驳：“怎么可能？这和阿禾有什么关系？你们不也和她接触这么久，不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吗？你们都活得好好的啊！”

封明扯了扯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怎么算好了？我的师姐后面也因为小禾死了，冯空也全家死剩他一个……全部围绕小禾的人，没有一个能幸免，我们亲近的、在意的人都死了……”

“那样子的话，也能说活得好吗？”

卫也一下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无意识地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心里头不停重复这几句话。

封明看到他这样，再次叹了口气：“师姐临终前，给小禾说了最后一句话——她认命了，承认小禾的魂骨缺失，这一生都无家可归。”

“我们算她哪门子家人，全是被她影响的倒霉鬼。”

“怎么不恨呢……”封明呐呐着。

他定了定神，凝视着卫也。

“卫也，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放弃她吧，离她远远的，这样你才有机会回归正常的人生。”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想接近我们，但接近也不需要用这种方法。”

“如果以后需要帮忙，你直接找我，我会看在这次事情的份上，给你好好解决。”

封明拿出手机，又看了眼时间。

这一聊，时间已经来到零点4分，龙宇想换骨也换不了了。

封明迈起步，拍了拍卫也的肩膀。

“走吧，把白方勇弄醒。”

“你放心，我不是换骨人，换不来骨头，我是特意骗了龙宇。”

“这事到了现在彻底解决，我们终于能回去了……”

卫也立即转首，定定地看着封明。

“明叔，如果我不呢？”

卫也还执着着常意禾的事上。

封明转身与他对视，目光晦暗不明。

“那我再也不管你们。但我和小禾沟通过了，她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到时候你们好好聊聊。”

“好。”

卫也沉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