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心脏的震颤唤醒了熟睡中的人,陆嘉睁开红肿的眼睛,抬起酸软的手抚上光裸的胸膛,心脏跳动的频率变了。
是折扇的呼唤吗?自从贺瀮去世后,狐狸也跟着他一起消失了,这股熟悉的频率不是她带来的。
陆嘉瞳孔骤缩,大脑瞬间清醒。
是他的法器,是承影在呼唤他!
腰腹疼得像要瘫痪了一样,他运转全身的法力缓解身上的痛楚爬下床,床铺收拾得很干净,附近一件衣服都没有,他变出一件月白长衫穿在身上,光着脚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这屋子不大,几步就走到门口了。
承影好似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呼唤的频率越来越大了,陆嘉甚至都没注意秦睿不在床上,更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急着去找承影。
推开门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就在五百里开外,全是厮杀的妖兽,血肉横飞,肢体散落一地,而他所在的这个地方是由苍玉堆积起的半山腰上,脚下踩着玉石,玉石里流淌着血丝。
再往前走,他听见了风声中夹杂的哀嚎,凶兽的嘶鸣声冲击的耳膜发疼。
苍玉山附近的五百里大约是有秦睿坐镇的缘故,特别安静,也特别干净,凶兽都不敢靠近这里,可五百里之外,就是真正的尸山了。
就在即将到达五百里的边缘,承影的呼唤戛然而止,身后倏地传来一道冷风,陆嘉慌忙转身。
一枚箭矢划破长空,直接射向面门。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放大的利刃,箭矢从耳下穿过,割断几根发丝,纷纷扬扬落在地面。
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在看见秦睿的那一刻平静了。
隔着八百里的距离,秦睿站在门口,风吹起披在肩上的长发,双手仍然保持着搭弓射箭的姿势,一支新的箭已经准备好了,仿佛陆嘉再敢往前走一步就会射穿他的胸口。
布满寒光的鹰眸让陆嘉颤抖地深吸一口气,脚刚往后撤了一步,粗重的喘息声从身后响起。
陆嘉机械地转过头,身后是一只高达十米的黑色巨兽,胸前生着一张血盆大口,涎水顺着森利的牙齿滴落,脖颈上方是一只长着两只角人面的脑袋,眼睛却在腋下。
饕餮……
这玩意儿不是早就灭绝了吗?最近一次的出现记录是一千五百年前。
眼前这只,体型已经超越了陆嘉所见到的,它一出场,五百里之外的妖兽纷纷不敢靠近。
饕餮闭上嘴,鼻尖拱了陆嘉一下,好像要他回到秦睿身边去。
陆嘉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再次转过身,门口的那人消失了,就像没出现过一样,身后的饕餮摇身一变,化作一条黑色小土松犬,嗅了嗅陆嘉身上的味道,确定他身上有秦睿的味道,就咬住他的衣角往苍玉山上拖。
陆嘉极不情愿地一步一步往回走。
这只狗,好眼熟,好像秦睿小时候带回家的那条小黑狗,当时他兴致勃勃地抱过去想陆嘉同意他养这条狗,还保证把自己那口饭省下来给小狗吃,陆嘉养秦睿一个都费劲,更别提还要养条狗了,找个机会就把它送人了。
现在看来……那只小狗就是饕餮。
还好没养,要不然会过得更苦,陆嘉想想都心酸不已,等回到秦睿的住处,陆嘉才正眼看这栋雕梁画栋的阁楼,发觉这他妈不就是秦睿在旧货摊上淘回来的玲珑小宝塔吗?
好嘛,秦睿属寄居蟹的,转世都要拖家带口。
等一下,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陆嘉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忽然愣住了,他竟然在尸山待了好几天!这倒也罢了,他记得秦睿给他喂过孟婆汤。
可是,他没失忆啊,过往的点点滴滴他记得一清二楚。
秦睿在耍他!
阁楼从外面看去就是一座塔,占地面积不大,可走进去之后,里面的空间立刻不一样了,第一层里挂满了月光织成的薄纱,轻盈飘荡犹如置身云端,只是不知道这里有多大,薄纱后面的景象又是什么。
“秦睿呢?”陆嘉问。
“汪汪!”
福福朝楼上叫了两声,迈着四条胖胖的腿走上台阶,陆嘉也跟着它走了上去。
上了五层楼,阁楼顶层的房间里很暖和,因为没有其他家具的缘故,房间虽小,却也显得有些空荡,唯有床头一盏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
床榻上铺着细绒毛毯,松软的被子堆成一座小山,看着不像有人的样子。
“他在吗?”陆嘉低头问福福。
福福后脚挠了挠耳朵,而后跳上床榻,鼻子往被窝里拱。
床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锦被抬了起来,一条细长的蛇尾甩在福福身上,“说几遍了?不许上床。”
福福嘤嘤两声,跳下床,乖顺地卧在地上。
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透过细缝看着站在楼梯口的陆嘉。
陆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好似被小蛇盯住了一般,也是,秦睿确实是蛇。
“那个,我该回去了。”陆嘉轻咳一声。
“想起泰山神的下落了?”秦睿问。
陆嘉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他要离开跟泰山神的下落有什么关系?
“等你什么时候交代把泰山神藏在哪儿了,我就放你走。”秦睿合上眼睛,脑袋慵懒地在被子上蹭了两下。
“泰山神的失踪跟我没关系,你们要是真认为我是我干的,拿出证据!没有理由你敢私自扣押?”陆嘉一听就急了,这他妈跟监禁有什么区别,秦睿就是打着公允审判的幌子,干他的私事。
“哦,那我们就只能去问天庭要证据了,你觉得,”秦睿睁开眼睛,血红色的双眸死死盯着陆嘉,“天庭会为了你,得罪我吗?”
这是秦睿第一次拿自己的身份去要挟别人。
陆嘉轻蔑一笑,“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是给云易申冤,是为了找回冥界新君,为了维护冥界的安定,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
一连三个正义的理由怼得秦睿说不出话来。
良久,被窝里传出一阵轻笑,“去啊,去跟六界宣传,说我徇私舞弊,就像你说要宣传我跟你睡过一样,现在我想不承认都难了,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啊。”
“那我走了。”陆嘉顺杆往下爬。
“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