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态度回应了贺瀮的话,他红着眼睛,“你有多爱他?比当年的我还多吗?”
“是。”陆嘉的回应掷地有声。
贺瀮的手一点点滑了下去,自嘲地笑了笑:“那你来见我,是为什么?”
“秦睿脖子上的项圈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能操控它?”陆嘉拧眉质问。
贺瀮张了张嘴,一口血从嘴角溢出。
“你……”
陆嘉瞪大眼睛,还没回过神,就看见贺瀮直直在他面前倒下去了,背部插着一根金簪,仅留一朵金莲露在外面。
“谁!”
霍修远忽然朝窗外大喊一声。
“怎么了?”陆嘉问道。
“有个黑影从窗户外面闪过去了!”霍修远冲到窗口,外面是高达二十米的窗外,什么人能飞起来暗算人,“我带人去追。”
“不用去了……”贺瀮伏在地上出声。
“你要跟我说什么?”陆嘉把人扶起来。
贺瀮枕在他的臂弯里,气息微弱地说:“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涉及冥界隐私,他们不会让我活下来的,能见你一面我就很满足了。”
“你……”陆嘉想起了什么,惊讶出声:“你早就知道自己不能活着回去?”
贺瀮抬眸,痴痴地望着他,“我想见你,至于能不能活,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他眼中的执着让陆嘉无法理解,“你已经长生不老了,何苦要来这一趟。”
“如果有一天,需要你拿一切去换见秦睿一面,你愿意吗?”
“什么原因呢?”
“没有原因。”
陆嘉沉默了,爱是最不需要理由的感情。
“我不愿意看见你被欺骗,不愿意看你活在谎言里,可既然你选了不听,我也尊重你的选择……”贺瀮嘴角溢出一大滩血,背后的伤口也在流血,他眼睛红了,眨了好几下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为什么当年他没这么想得开?陆嘉偏过脸,不忍心看他。
“我原本以为,我参和进来能成为事物发展的一个节点,可惜没想到,我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你,我,包括秦睿,我们许多人都是,”贺瀮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嘉嘉,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要保重……”
听说长生不老的人一旦死去,就是灰飞烟灭。
贺瀮抬起虚弱的手搭在陆嘉的胸口,用日语颤抖地说了一句陆嘉听不懂的话。
说完,手垂了下去。
“和彦……”陆嘉艰涩地叫出这个名字。
听见这个名字,贺瀮嘴角露出释怀的笑,瞳孔逐渐涣散时,他贴在陆嘉耳边说:“可惜不是在夏日相逢,否则我该带你去看满湖的莲花。”
怀里的人合上了眼睛,金簪化作灰尘消散在空气中。
一道黑雾在空气中涌动,陆嘉下意识抱着贺瀮往后退了一步。
黑雾凝成人形,一个俊俏的美少年出现在陆嘉面前,他裸着上半身,脚下穿着木屐,腰上挂着个酒壶。
“你是?”霍修远疑惑出声,这人跟方才他看见的黑影的气息完全不一样,没有鬼气,只有妖气。
“酒吞童子。”陆嘉沉声说。
酒吞童子蹲下身,沉默着从陆嘉怀里将贺瀮抱了起来,一枚金簪从袖口上掉了出来,和方才那根一模一样。
俩人看着簪子,都没说话,杀人灭口,死因很明确了。
“你要带他去哪?”陆嘉问。
“回家,”转身正准备走的时候,酒吞童子转头冷冷地瞥了陆嘉一眼,“你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为他流。”
陆嘉不卑不亢地直视他,“我不会为同一个人哭两回。”
酒吞童子失声一笑,“真够冷血的。”
“贺瀮知道的一切,都是你告诉他的吧?”陆嘉质问,“是你把他送上绝路……”
“是他自己选的路,”酒吞童子打断他的话,“相信我,陆嘉,你作为故事中的转折点,下场恐怕不会好过和彦。”
“什么?”陆嘉猛然想起开神识时有人叫他找回法器这件事了。
“自己体会吧。”酒吞童子冷哼一声,带着贺瀮消失在当场。
陆嘉跟霍修远一起走下楼,还在仔细思考着酒吞童子话中的意思,眼中忽然落进一束光,他怔愣地看向窗外,白云已呈金色。
太阳升起了,他也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只想赶紧回去见秦睿。
一行人进了后门就是后花园,踏进的第一步,霍修远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四周,“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变了?阴气好重,好像是鬼差身上带来的,我们下山的时候并没看见。”
陆嘉抬头一看,果然看见整座上空都笼罩着沉郁的雾气,连阳光都无法驱散,他心口一沉,“有结界!”
连忙往自己的房间跑。
路过后花园,眼前的一幕让众人都放慢了脚步,湖心亭的岸边跪着的全都是自己的人,霍修远和陆嘉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都没有半点反应,若不是还有微弱的气息,他们就跟僵尸没什么区别。
站在岸边,陆嘉看见江侗和易殊跪在湖心亭里,而他没看见秦睿。
心狠狠被揪住,他浑身脱力一步一步走向湖心亭。
“四哥……”易殊听见脚步声,转过的挂着泪痕的脸看向陆嘉和霍修远。
就这么一个转头,陆嘉看见了秦睿。
少年倒在血泊里,脖子上的血流已经变小了,凤翎般的睫毛垂在没有生气的脸颊上,红唇彻底失了血色,血在地上蜿蜒流进湖水里,紫檀木手钏已经被血泡透了。
“这是……这是怎么了?”霍修远惊讶出声。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个晚上就没了?
陆嘉身形摇晃了两下,一口血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