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同一个人,你不想见见老朋友吗?”
她说的轻飘,他却紧张的不能自已。
“啊哈哈,真是太巧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定会相认的。”
微祈宁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不用以后,回头我把他带去给你就是。”
忽而话锋一转:“不过我建议你给他也准备些伤药,他得罪了人,被挠了一脸疤,现在脸上新旧交错,血痕一道一道的,啧,不甚好看。”
这句看似随口的关心,实则蕴含了许多深意。
可惜听者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分出心思去思考为何要用物品的形式表达一个大活人。
他的注意力全在微祈宁的后半句话上。
因为刚刚和宋旭分别时,他脸上还干干净净的。
但他现在‘没见过’宋旭,不应该知道这些。
“旧的我倒是知道……他读书时便最爱往女同学堆里扎,经常被人拿着绣花针追……咳,扯远了,先多谢军师为此费心。”
仵作斟酌半晌,自以为挑了个天衣无缝的回答,抬眼却发现女人笑意更盛。
“小事,毕竟你也‘帮’了这么多忙。”
“我们去吧……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别耽误了时辰。”
微祈宁笑盈盈地立在原地:“我正在办‘正事’啊。”
“?”
“你还没发现吗,我们现在站的,是阿晚最后跳下去的地方。”
“你听,她说水下太冷了。”
“!?”
“开个玩笑。”微祈宁嘴角轻牵,“不过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仵作心中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什么……?”
“我和旁人记混了,宋旭脸上并没有什么血痕。”
“那可能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
“不,”她摇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们从头到尾说的都是一个人。”
“原本我只有六分确定,毕竟重名之人也有不少,是你将同窗这条线索送到我手里的。”
仵作一怔。
“即便是同窗,我们很久没见了,我不知道也很正常。”
“是啊,你大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我想求证的,只有你们是同乡这件事。可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向我解释,他是被绣针划伤呢?”
“其实你最近有见过他,是吧?”
反应过来说了什么时已经太迟了,仵作一颗心猛地沉到谷底,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白,一副吃了死苍蝇的样子。
微祈宁面如寒冰,闪电般出手一个扫堂腿将其撂倒,而后五指成爪薅过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往水里砸。
十、九、八、七……每砸一次便默数十秒。
“哗啦——”下去,“唔……略略略……”
再拽上来,“呼——呼——”
如此反复。
水边那位动作不慌不忙,水里那个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有几次他想说点什么制止,刚张开嘴便被按下去,水涌至口鼻咕噜咕噜的,最后只能和话一起咽进肚子。
微祈宁亦不言不语,只一味的把人往水下按。
一次、两次……五次、七次……
终于——
“见过!我们见过!”
他终于找到见缝插针的机会,趁她抬手的间隙大吼道。
微祈宁提着仵作的头,像提着什么不值钱的垃圾。
“阿晚是你杀的,还是他杀的。”
不是询问,是二选一。
这番话无疑在告诉他,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仵作彻底慌了手脚:“是他!是他!他主动找的我,我只是帮他的忙。”
“哦?”微祈宁漠然应了一句,“说吧。”
……
宋旭挨了拳头又挨了板子,对三人怀恨在心。
微祈宁身份在这他动不了,便私下寻了同乡的仵作打算从阿晚和阿季身上下手。
不过他没说杀人,只说了出口恶气。
事发当夜,一如今天般月黑风高。
他们没找到阿季,便强捆来阿晚,打算先单独给她一个教训。
可人绑来了,怎么做却犯了难。
几人皆在河边长大,熟识水性,扔水里定是没有用。
打一顿?
打一顿也不行,会留下伤痕,查起来太明显了。
一筹莫展之际,宋旭贼眼一转,无意中瞟到仵作验尸用的针。
细细小小的伤口,扎深了留点血也看不出来。
二人背过身悄悄对了个眼色。
仵作起初犹豫:“这样行吗?”
宋旭却先一步将针袋夺过来握在手里,狞笑着,一瘸一拐的凑近阿晚。
“为何不行?若没有她我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只给些小教训而已,还是便宜她了。”
“别忘了,你怎么答应的我,再说一个小女人罢了,军营里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女人。”
“……好,我帮你。”
“我觉得闹不出人命,一横心便答应了他。”
尽管知道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后来阿晚拼死挣扎大喊,人在濒死的时候总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他们两个大男人一起都按不住。
当时夜已经很深了,周围非常安静。
阿晚疯狂的大喊大叫,再过一会只怕真的会将人引过来。
“在一片鸡飞狗跳里,宋旭慌乱的冲我递了个眼神,我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
从我答应他的那刻起,我们就是共犯了。
“他死死的抱住阿晚,我……以长针刺入她的脑髓,到怎么处理尸体又犯了难……他想一把火烧了,我说不如伪装成自尽抛尸潍水。”
“他不说我不说,加之我的职务之便,没准能真正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这便是真相。
说到最后,仵作语气里甚至带了些哽咽,似乎真的意识到自己有错误。
“他坏,你则是又蠢又坏。”
微祈宁怒火翻涌,将拳头攥的咯吱作响,再也忍不住性子,狠狠一拳砸过去。
拳拳到肉。
直到她打累了。
“来人,把拉下去,把他和宋旭关在一起,待我禀明将军,再行处置。”
自此,她终于还了阿晚一个公道。
……
隔日,阿晚正式下葬。
微祈宁亲自敛了骨灰,又一力做主将她葬在了她最爱的潍水。
生前死后,落叶归根,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只是她的“神”,最后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渡她。
仪式过后,阿季红着眼睛和微祈宁请辞,说若此战过后他能活着回来,想留在潍水守着阿晚。
临阵逃兵是大忌。
但她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