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虞冲与齐王利益共通,难以分割,怎么会不找齐王相助?”文懋卿担心道,“我们险胜,是因为趁虞冲措手不及,可想让齐王再上当却很难了。”
“谯蜀投降,吾儿亲眼看见没有?”文夔忽然问。
文懋卿摇摇头,如实说道:“听说他们派人给褚小司马送去降书,巴尔杜哈全程未曾现身。”
“看来不是投降,是休战。”文夔嗤笑道,“他们是想麻痹我们,趁机修生养息。”
“所以更要提防齐王留有后招。”文懋卿皱着眉,“父王,恕懋卿多嘴,究竟为何要让齐王进宫?”
“齐王独子新丧,于情于理,当入朝请春官府司祭祀,并向予一人请示诸侯继承人。”
文懋卿心中悚然:“未免过于巧合……”
文夔伸手捂住文懋卿说话,文懋卿自然也知道此话不宜再讲,只难过道:“虎毒尚且不食子……”
“没有确凿证据,就不能说齐王也要反。且看他有什么动作吧。”
“所以季臻更不能死,他能助我们扳倒虞家,未必不能扳倒齐王。”文懋卿说,“何况众人心里如明镜一般,季臻为天子平乱,此时杀季臻,恐怕要叫效忠文家的臣子寒心。”
“他才是比齐王更可怕的敌人,吾儿,你还不明白。”文夔看着文懋卿为季臻说话,忽然笑道,起身向外殿走去,“元忠,宣公孙小宗伯进来。”
“唯唯。公孙大人已久候在外。”元忠行礼出去,看样子是要领人进来。
文懋卿忍不住从罗汉榻上起身,她身处内殿,隐在屏门之后,看屏门外元忠领着公孙一入殿谒见文夔。
这还是文懋卿第一次看公孙一穿朝服的样子。白玉冠,玄皮弁,绛纱袍,青乌舄,五印绶,三采玉,皎如玉树修竹,他缓步而入,振袖而拜:“臣公孙一面见天子。”
“上次问你占卜之事何如?”
“回天子,乃大吉。”公孙一起身道。
“那好,由你安排下去,拟太女册,封文懋卿为太女卜算大吉,定下太女授礼的吉日,明日公之于众。”
“唯唯。”公孙一记下。
文夔继续吩咐元忠道:“元忠,让内史下发文书复秦氏族,令其入上元听赏。让大府把阿房宫偏殿收拾出来,太女今晚入住。再向宫内众人宣旨,文懋卿伤势未愈,即日起留在阿房宫养伤,无事不得打扰。”
“懋……”公孙一听见文懋卿受伤,忍不住想问她伤势如何,幸而理智尚存,急忙隐藏自己失态,向文夔一揖道,“臣领旨,臣……”
“公孙有话要说?”文夔看他支支吾吾,好心一问。
公孙一俯身行礼,正色道:“臣夜观天象,钻龟祝蓍,未曾卜出长王姬伤势严重,至今未愈。臣失职,请天子责罚。”
文夔大笑,走过去拍他肩膀:“爱卿当真是忠天忠己之人!不过你未卜出她伤势未愈,才说明你不是无能之辈。”
公孙一听出言外之意,他的喜悦真挚,全然不遮掩道:“这么说,长王姬身体康健,安然无恙?”
文夔未曾多想,点点头:“难怪屈筠如此看好你,你确实痴心卜算天命之道,非要得一个结果不可。不过此事你无须多问,退下吧。”
说罢便往内殿去了,可公孙一依旧没有离开,他未得到文夔准确的回答,有人叫他挂肚牵肠。
文懋卿在里头看着,她不能让父王发现她与公孙一相熟,免叫人怀疑他们结党营私。
可是屏门外公孙一的身影犹有不舍,他僵直着身子不肯走,思念催促着他上前追问,理智却拉住他叫他服从天子之令快快离开。
磋磨之久,连门口的元忠都为公孙一捏一把汗。
“多谢公孙大人挂念,懋卿已经平安归来。”文懋卿抚上屏门上透过来的身影,还是没忍住答复公孙一。
屏门内外烛火闪烁,两道影子投在屏门刺绣上相偎相依。
公孙一听见她声音,终是笑了,他往文懋卿这边走了两步,柔声道:“多谢王姬,公孙这就离去,再拜王姬无灾无虞。”
文懋卿看着元忠领人出去,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文夔早坐回案几批阅奏折,问:“吾儿认识公孙?”
烛火依旧闪烁,屏门上只剩下文懋卿孤影独立,文懋卿摇摇头:“懋卿看他得不到答案就不走,忍不住做个好人。”
文夔又是大笑:“他啊,当真痴儿一个。”
当真痴儿,又何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