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承铎承宣便是董家相争的两兄弟了,文懋卿颓然想,她抗婚失败,还得另谋出路才是。
董承宣出席跪地曰:“褚大公子战功赫赫,长王姬凛然大义,实在是天造地设!”
既而虞司寇、陆司空以及各位文懋卿叫不出名字的官员纷纷赞此金玉良缘,就连邹太保都出面谢恩。
简昭如坐针毡,正要起身反驳,被席上简舒一个眼神劝了回去,他看向中庭中跪得笔直的背影,一股难言的心酸涌上心头,天家之女尚且如此,平凡人又有几多自由?
待看够了戏,文懋卿正想开口说话,却见公孙太师出席躬身道:“天子在上,臣以为此婚约不妥。”原本热闹的中庭一下子安静下来,苏司徒亦走上前来道:“臣附议。”
文懋卿看着各路官员各怀鬼胎本心中闷闷,此时正欣喜这朝堂还有人为国是着想,却见文夔不悦道:“为何不妥?”
“褚大公子国之栋梁,若因婚约之事从此无法再踏疆场,实乃国之损失、民之损失。”公孙太师恳切道,苏司徒亦道:“长王姬明月无双,想来也不舍天子失去臂膀。”
天子冷笑道:“你们的意思是予一人失了褚家便不能成事了?”
褚北然等人纷纷下跪,褚夫人道:“天子圣明,苏司徒万万没有此意。”
文夔也不回,只侧头问道:“辞青,这件婚事是你向予一人提的,不如你告诉他们予一人为何要赐婚安稷。”
“天子最是宠爱长王姬,赐婚自然是嘉赏褚大公子。”季臻道,“依季臻所言,不如听听长王姬的意思。”
这些事原来都是眼前人弄出来的,懋卿飞快睇季臻一眼,暗暗记下一笔,她心知她做不成国女,就算现在冒着风险推脱了褚安稷,将来也会有陆安稷、董安稷……
倒不如尽力拖延婚姻之事,既不会触犯天颜,又能保住褚家将才,因而她叩头道:“父□□书白马,人心所向,懋卿就日望云不胜感激,请受懋卿三拜。只是身为王姬,便要心向天子,心念万民。褚家公子有大将之风、决胜千里之能,若只在宫中做个粉侯未免可惜,因此懋卿恳请天子,虽不授褚家公子夏官府司之权,但依旧准其领军,懋卿甘愿尚公子,非公子尚王姬。”
褚安稷心中一动、眼中光芒熠熠,又惊又喜,对懋卿愈发喜爱,只见懋卿又道:“儿臣幼时有感百姓疾苦,社稷不安,何敢以小家为先?因此懋卿斗胆,想请父王与褚大公子准了懋卿的心愿,立江山、安社稷后方成家。”
“善!吾儿挂念苍生,父王甚是欣慰,自然可允诺。”此言正中文天子的心思,他原本将懋卿许配给褚家便是要牵制褚家的同时,继续让褚家为其效力,但表面依旧是要问过褚安稷,“安稷可有异议?”
“懋卿王姬所想亦是安稷所思,安稷万死不辞!”
文夔大悦,当即下令:“懋卿长王姬琨玉秋霜,乃女子典范,特赐封号‘肃雍公主’,擢褚安稷为小司马,袭子爵,懋卿长王姬尚之。前些时候潆泓王姬有功,又与褚家小公子情投意合,便由予一人做主,好事成双,赐婚褚安疆与潆泓王姬。”
褚安疆与潆泓听到自己名字,也慌忙跪在中庭领旨,四人伏倒在地,均领旨谢恩,懋卿心中百味杂陈,偏过头看跪在自己身旁的褚安稷,那人似有所感,也在宽大衣袍下悄悄偏头看懋卿。
文懋卿不禁自责起来,因一己私欲耽误他人的终身大事,她真的做对了吗?心下不忍,她收回了视线。
之后便是歌舞技艺,文懋卿没想到文佑儿不仅美极、有诗才,亦是善舞之人,一曲长袖作诗舞连她都一时看呆,连沅芷醉醺醺地离席也不曾发觉,文佑儿一舞毕回席,看她直勾勾的目光有些羞涩:“长姐,你为何一直盯着佑儿?”
文懋卿恍然回神:“佑儿实在如九天仙女,长姐一时恍神。”
文佑儿娇笑,文懋卿却有些忧心,看向文佑儿,又看向谢遂南,在和亲使团前太过惹眼……文懋卿眼眸开阖间,提醒道:“佑儿若是不想……”
“长姐说什么?”未料文佑儿没听清,问道。
可是这一问,却让文懋卿先前积攒的好意泄了气,她摇摇头说是无事,只希望一切如佑儿所愿。
文懋卿自嘲一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又哪来的精力干涉别人的意愿?
眼看着褚安稷离席似乎去醒酒,她带着姜女史避开宫人寺人也跟了上去,她要与他说清楚,婚约乃是权力交锋的缓兵之计,叫他不必束缚于此,免其错过心悦之人。
这时谯蜀使臣巴哈杜尔起立行礼,先是对着天子赞誉宴会之妙,又是感叹文佑儿王姬武艺超群,文佑儿羞涩,行福礼道:“使臣谬赞,佑儿拙技入得眼罢了,担不得此番称誉。”
巴哈杜尔又是感叹天子之女姿容非凡,文天子心中愉悦,便也夸赞佑儿几句:“佑儿不必谦虚,方才技艺实在超群,不愧是予一人的女儿。”
文佑儿大喜,她自幼不受宠爱,何时得过父王称赞,眼中水光潋滟,正要拜谢,却听得巴哈杜尔道:“不知天子是否愿意割爱,我将为我大王求娶如此仙人。”
文佑儿惊骇,美目圆睁。
这时天子笑道:“善!”
她一颗心重重碎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