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菡见丈夫停步,脸上的担忧溢于言表:“紫芝,你不快去劝劝老师?他的身子禁不住这样动怒。”
张户明抬了抬脚,终于还是没迈出去,“老师不希望我插手此事。”
驻足片刻,他退回原来的位置。
一直跟在陆恕英身边的管家福平匆匆赶来,看到等在门外的三人,先行了礼,忙道,“张大人久等,我通报家主一声。”
张户明恭敬还礼,“麻烦福叔了。”
福平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碎了一地的茶盏,上号的云雾茶随水溅得哪都是。自家老爷一手扶着椅子上的扶手,气得脸色涨红,恨不得把不远处的年轻公子直接扔出去才好。
越过碎瓷片,福平道:“老爷,表公子。”
陆恕英斥骂:“什么表公子?他裴容青和我们陆家没有半点关系,这是他当年亲口在这儿说的!”
福平靠近他,小声回禀:“张大人来了。”
盛怒下,陆恕英稍稍冷静了些,“紫芝?他这会儿来做什么?”
福平摇头,“随行的有杨夫人,还有一位年轻女子。”
陆恕英皱眉,转而向一旁优哉游哉品茶的青年没好气地骂道:“裴大人可听到了?陆家今日有客,恕不远送!”
裴容青吹了吹茶盏里早就冰凉的水,慢慢啜饮,“我今日的提议,还望陆大人好好考虑。”
陆恕英暴怒:“滚!”
裴容青不紧不慢地饮完那杯茶,起身“滚”开。擦肩而过时,他在女子身边略停顿片刻,漠然地瞥了她一眼,似是有话要说,却缄默地收回视线。
没有下人引路,他亦很熟练地拐进游廊,往大门的方向去。
张户明站直身子,从始至终目不斜视,没看裴容青一眼。杨菡则在人离开后稍稍侧目,“他来做什么?”
强压心头的厌恶和怒火,张户明轻轻摇头,“不该我们问的,一个字都不要问。”
杨菡自觉失言,忙噤声。
沈怀珠站在他们二人身后,视线落在脚尖,仿佛全然没听到刚才的吵闹,也不曾见过刚才擦身的人。
福平出来通传:“张大人,杨夫人,家主叫你们进来回话。”
摔了满地的残渣早就清扫干净,张户明夫妇见过老师,寒暄了几句,才切入正式话题。
张户明:“老师,这位是沈姑娘,习得一身妙手回春的好医术。您的腿越发……学生擅自做主将人请来,还请老师能体谅学生的一番苦心,让沈大夫给您看看吧。”
陆恕英生得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头发全白,胡子偶有几根还尚存乌色。他今日在家,穿得舒适许多,一身棕褐色道袍,衬得他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神情太过庄重板正,打眼一瞧有些冰冷距离感。
沈怀珠飞快收回视线,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位陆首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
“我好得很,不必看什么大夫!你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张户明为难地道,“老师……”
陆恕英直直盯着他,“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杨菡见状,连忙笑呵呵地道,“老师,紫芝断没有忤逆的意思。只是见您身子不虞,作学生的实在寝食难安。若以前也就罢了,偏巧上次我在文华公主的席面上,偶然结识了这位沈姑娘。”
“不瞒老师说,原是我请回家给紫芝瞧病的,谁知他一见,当即说要先给您瞧。别看这位沈姑娘年纪轻,又是个姑娘,可医术实在了得,您就先瞧瞧吧,好歹别伤了您这位愚徒的心!”
陆恕英向来喜欢杨菡的知书达理,对学生子侄虽严格,对女儿家却存了几分宽容。他斜睇了这对夫妇一眼,没说话。
这是默认的意思。
杨菡喜笑颜开:“怀珠姑娘,有劳你了。”
鲜少有人这么叫她,沈怀珠反应了一瞬,背着药箱走到陆恕英面前,“陆大人,请您伸出手,让我先搭个脉。”
陆恕英不悦地瞥了女子一眼,伸出手,视线划过年轻女子的眉眼时,他沧桑浑浊的眼眸倏尔闪起亮光,又很快熄灭。
大理寺。
陆清执和扶影立在刑房门口,听着里头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嘶——”陆清执抖了抖宽大地袍袖,伸手抱住自己,“他在陆首辅跟前儿挨揍了?”
扶影亦是心惊胆战,迟疑地道:“没有吧?”被这么一问,他也不大确定。
陆清执冥思苦想,“那还是因为裴忠?”
前些日得到消息,裴忠混在商队里暗自回京,不知是想演一出灯下黑,还是别有居心。裴容青当即派人在暗中把守城门,搜寻裴忠的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摸到他的行踪——文华公主才得的望月园。
裴忠作家仆的装扮混入其中。
偏偏是公主身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适逢赵华馨派人送来请帖,裴容青欣然前往,在望月园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瓮中捉鳖。然而精心设局,最后抓到的人却只余一具尸体。
花了许多力气找了那么久,到头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