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还是没有直抵白海镇。
他们在距离最近的一处还能通行汽车的城镇上休整了一晚,然后在第二天兵分两路,有驾照的隐留守城镇看车,另一位隐则跟随富冈义勇步行前往两座山外的白海镇。
正月里冷得很,天未完全亮起的清早自然更冷,路边草木冻出一朵朵晶莹的雾凇,泥土的道路上也铺开一层薄薄的冰霜。
阴沉的天空下两个行走在山林小路上的人。
提着灯打着伞的隐,背着刀打着伞的义勇。
阴沉的飘落雪子的天空,一颗颗雪子砸落蓝的、黑的纯色伞面,比单纯的雪或雨都要重的声音。
雪慢慢下大了,慢慢的能见度也低了,放眼望去山林间白茫茫一片,只闻得很轻很轻的落雪声和踩雪、踩冰、踩水声。
雪积在伞上,逐渐沉重的伞,义勇稍稍倾斜伞,积的雪滑落,和树梢抖落的积雪堆成了一个个小雪丘。
隐在几步远的前方开路,白茫茫中晕染开的一团暖黄色。
这样的大雪天便是鬼也能在白日里活动了。
出发之前知道是要来北海道,隐特地穿了最保暖的那身套装,围巾、手套、防护镜等等保暖设施一个不落。他把提灯交到另一只手,然后抬手擦了擦防护眼镜上起的雾,难怪刚才打着灯也看不了多远,现在就要好很多,至少五米外还是能看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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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下了一整天,算上昨晚,便是一天一夜。
雪天路难行,原本半日多的路程便走成了一日.
雪日一向难以辨别时间与方向,山林中便更难了。
两个人撑着伞一前一后走出山林。
他们翻过了两座山,山里下雪,山外也下雪,光线很弱,隐看了眼表,与上午出发时的指针指向一致,下午的六点整。
居然一天了吗?
也是,饭都随便对付了一顿,冰冷的速食餐。
隐合上怀表,闭了闭眼睛,山林中满目的雪白,实在伤眼,早知道在先前的镇上买瓶眼药水了。
义勇透过雪幕远眺,翻过了山,还是没有看到村庄的影子,看来还有段路要走。
下雪的日子天便黑得很快,提灯中光芒渐弱,油要干了。隐夹着伞从兜里掏出一小瓶油小心注入提灯中,看着油慢慢满上去,烛火在透明玻璃罩中摇晃明灭,光芒渐亮。
又在没过脚背的雪地里跋涉了半小时,两个人才终于看见了村庄的影子,暖黄色的光晕中零星几座屋子的炊烟。
雪夜雪野中两盏移动中的灯,雪中奔跑的人,雪中飞行的漆黑鎹鸦。
两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碰上了,光融成了更大范围的光。
来做任务的隐和义勇碰上了在村庄中等候已久的隐,两方靠着认鎹鸦接头成功。
隐将两个人带进了村子,或者说白海镇,尽管此地居住的村民都不这么叫。
隐当时只是在回去驻地途径此地,但短暂停留察觉到异状后被村庄里的医生下了委托,他们今晚便要宿在这位医生家中。
医生姓化野,在这一带很有点名气,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总有病患找上门来。
雪天路滑,三人到达的时候化野医生正在灯下为错骨的村民正骨,很清脆的“嘎嘣”声响起。
听到脚步声的医生抬头看向整从门外走进的三个人。
“顺利接到人了呀,隐小哥。”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手上摸索着下一个位置。
“嗯,大雪天真的很影响视野,等了大半天人都冻僵了,所幸都没在大雪中迷失。”不然就危险了。
“那赶紧进来暖暖吧,厨房的晚饭还热着。”
“谢谢医生,您继续忙。”
他们向正忙着的医生点头致意,然后轻手轻脚略过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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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天幕低垂,黑夜里村庄的灯都熄灭了,没有任何的光亮,人陷入熟睡中。
借住的医生的宅子也早早关了灯。
一片黑暗中,斜倚着墙的义勇睁开了眼,一双本就纯粹的无光蓝眸在黑暗中显得比黑暗更加深邃。
很浅的呼吸声,很轻的落雪声。
食人的鬼是夜行性生物,它们只要照到太阳就会受伤、死亡,白天几乎不见鬼影,于是猎鬼的人被迫习惯昼伏夜
出,他们在鬼的主场与鬼作战。
夜晚可见度会下降,下雪的夜晚自然下降得更多。
义勇拎上伞和日轮刀翻出了窗户,很小的动静,没有惊醒宅子里的任何人。鬼总是在夜晚活动,有必要在夜晚将整座村庄排查一遍。
夜晚的雪没有丝毫变小,反倒变大了。
黑夜的天空飘落纷纷扬扬大雪,洋洋洒洒雪花落到伞上、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