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迹罕见之处,全然的白。
这雪白的天地间一个黑点突兀冒出。
黑点急速放大。
黑点是个人。
越过群山、逆着风雪、以刀为拐踏雪而来的剑士。
来人很突然的一个急刹,耳畔轰鸣的响雷停歇,世界安静了。
半山腰处的小型雪崩结束了。
义勇站在原地平复呼吸。
山麓处的积雪没过了半条小腿。
上山的时候被新生咒灵拉入了领域,上千根钢针悬而不落,身体却又仿佛每时每刻都在接受针扎的痛楚。
要找的人不在领域内。
用最安静的型飞速解决了数千根钢针黏合为一体的咒灵。
却还是被咒灵消失那一瞬间的针落声和哀嚎声打了个措手不及。
被惊醒的雪山,滚滚而来的怒涛,奔涌直下的翻滚雪浪。
被身后的手们强拽着飞到了雪河之上。
……
心跳趋向平稳。
义勇拉紧临行前姐姐亲手披上的厚实斗篷。
他换了个面具,一个只覆盖左半边脸的纯白面具。
斑纹还浮现着,只是被面具和斗篷挡了个严严实实,一丝不露。
进山以来就开了通透的眼睛环视四周。
然后在某一处,眸光停驻。
所有绿色中那一点与众不同的白。
那是人的灵魂颜色。
没有残害过同类的明亮的白色。
飘飘摇摇恍惚明灭的虚幻的白色。
在离山顶更近的地方。
拔出腿,向上狂奔。
……
“噌!”
刀出嗡鸣,掐着少年人脖子的鬼被一刀枭首。
头颅骨碌碌滚落,然后寂灭。
刀入鞘,烧纸灰的气味在偌大天地间弥散。
一屁股坐进积雪二十几厘米深的少年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自己还活着啊。
满脸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
“鸣石?”淡淡疑问的语气。
“是。”条件反射下的轻声回应。
“其他人呢?”
义勇拉起陷得太深一个人爬不起来的鸣石。
“谢谢。”鸣石借力站起,“我们进雪山后不久在暴风雪中失散了,他们在哪我也不清楚,比起找人,倒是先找到了采矿点,前两日趁着日出凿了一背篓出来,怕再迷路,就没离开采矿点多远。”
山石后满满一箩筐的猩猩绯砂。
义勇放下背后的木匣,打开,从中取出一根刻满符文的长钉,将其钉入层层积雪中,十指咒印变换。
漆黑的幕布在纯白的世界里升起,闭合天幕。
帐被放好。
“你呆在这里,不要走出黑色边界,我去找其他人。”
虽说设下的帐只有他自己可以自由进出,但背起木匣的时候还是交代了一句,他走出帐。
被救下的鸣石乖巧点头。
————
夜幕降临,漫山遍野的白,漫山遍野的黑。
风雪骤急,一下子糊了眼睛。
帐中焦急等待的人擦坏了半盒火柴,终于点起了手提灯。
暖黄色的光晕在茫茫大雪中亮起,晕染开一方小天地。鸣石提起手提灯,举目四望,灯光中上下一白。
然后,全然的雪白中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
风雪中人。
义勇在日暮时分于背阴面的某处山腰找到了被埋在雪下呼吸尚存的三个人。
一层层积雪翻出叠成半人高的雪堆。
苍白失色、失温的三个人。
背后的手们一手提起一个人,四五只手护住一个人,将所有的风雪挡在外面,人体的温度缓慢回升。
风雪归人。
大雪纷飞中,一团模模糊糊暖黄色光晕。
一盏为他而留的灯。
天彻底黑透前,义勇回到了之前于山麓设下的帐中。
黑夜的雪山中一缕炊烟大雪中袅袅飘远。
三个冻得几乎成了冰疙瘩的人在篝火旁逐渐恢复体温,然后在米粥的沸腾声中悠悠转醒,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
黑夜不宜行路,裹着干燥外套的几个人蜷缩在火堆旁,捧着热乎乎的粥碗,蒸汽模糊了面庞。获救的四个人心下安定,来救他们的剑士很强,他们不会再死在冰冷雪山中,一定能够回去的。
摇曳的火光里,剑士半张被映得温柔的面无表情的脸。
————
云层破开,天光乍亮。
极目远眺,远边处云海翻滚,金红色的太阳层层云海中跃出。
阳光普照大地,晴朗的天,风雪退去,雪山似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只是有闲心观赏这一风景的唯义勇一人。
其他人正忙着在太阳完全升起前再多开采一些矿石。
冰冷的镐,冰冷的日轮刀,冰冷的矿石,太阳光下熠熠闪烁的金属。
在声声开凿声中,红日将整片云海渲染成了美丽的金红色。
霞光万丈,天光大亮。
一行人背着满当当两背篓的矿石走在下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