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叶子就像是当初被鳞泷师傅一脚踢下瀑布的自己的锖兔。

说来可笑，后来当上水柱的自己一开始是个十足十的旱鸭子，在瀑布下的水潭子里扑腾了许久差点就因力竭溺亡深潭中了，幸亏一起被踢下来的锖兔泅水的技艺精湛，锖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着累赘的自己爬上了岸。

自己当时确实是昏迷过去了，醒来时是在木屋里，喝着热汤裹着厚厚的毯子接受了来自鳞泷师傅的道歉。

然后，第二天又被扔下了水潭，不过为了保障安全，他的腰间被鳞泷师傅系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就是绑在了瀑布壶口的树上，之后便任由他在水中各种折腾。

第五天绳子被取消了，第十天他能在水中稍微动动，第二十天他如鱼入水。

水性被练出来的自己就被拎到了瀑布下，和锖兔一起接受来自四五十米高瀑布的不断冲刷。

刚开始自然是站不稳的，一分钟里能摔下石头三四次，偶然还会连带着锖兔一块落水。

等慢慢找到了技巧能在瀑布下的滑溜溜石块上站稳鳞泷师傅便把木刀递给了他们，让他们站在倾斜的瀑布下挥刀。再后来便是两个人在瀑布下一边努力站稳一边手合。

鳞泷师傅这是为了让他们熟悉水，不管是安静的水还是活泼的水都是水，所以都要熟悉都要去理解。

瀑布试炼的终章是劈断水流，劈开水的脉络。

一瞬间如大雨倾盆……

义勇握着日轮刀从回忆中回神，晃了晃炸毛的脑袋，见景生情总是难免的，但今日这座狭雾山才走到半山腰便有点走不动道了。

回忆太多太美好。

他有点舍不得再往上走。

义勇被手拽着离开了落点的树。

“等等…”

手们假装听不见，依旧带着人往山更高处去。

瀑布越来越远，人飞得越来越高。

一棵两棵直立的树，一只两只鸣叫的鸟，一片两片飘渺的云，山麓一层岚。

大雾弥漫，手们终于舍得放慢速度，义勇得以重新掌握自由选择落到哪个树顶的权力。

越来越近，离山顶越来越近，一路上熟悉的场景也越来越多……

两株离得很近的树，他和锖兔曾经在树上绑了吊床，夏日里躲在树荫下躺在吊床上晃荡着小小睡个午觉。

一棵歪脖子树，他有一次在躲避山上滚下来的落石没留心跳得太高直接撞到了歪脖子树的歪枝上，一个大包养了好几天才消下去。

藏在视野死角的箭盒，但凡没留心被地上的纤细绳索绊到，迎接爬起来的人的就是满山林的箭雨，几乎无处可躲，只能用剑施展型勉强防御，箭支的数量是随着人对型的熟练度逐步提升的。

几垄被打理得很好的土地以及土地旁的几只小马扎，那是鳞泷师傅精心打理的菜田，锖兔带着他偷过好几次成熟的红薯，偷摸着烤的红薯真的很好吃，虽然被发现后总免不了被鳞泷师傅一顿操练，但锖兔不知为何总是对偷菜这种行为乐此不疲，这明明不符合他常说的大丈夫言论。

藏在树叶里的鸟窝和鸟蛋、挂在树梢的红彤彤柿果、盘旋树干的弯弯绕绕长蛇、沿着树根一路蜿蜒向上和蛇盘成一团的藤蔓、树下腐木里长出的菌子、潺潺流动的小溪、零星几个脚印的泥泞道路……

就算被雾气模糊了视线也不会看错的山顶木屋……

那是他的家。

但这里的木屋不是他的家。

义勇小心翼翼落到木屋屋顶上，他屏住呼吸，他控制着自己努力不发出半点声音。

窗户是开着的，被抬起的窗门几乎与屋檐同高。

屋檐下有水滴滴落窗门。

昨夜下过雨，但也只是小雨，屋顶的水应该早就排完了。

木屋里正在编竹篓的鳞泷左近次动作一顿，编进手中最后一根竹丝就把未完成的竹篓放下了。

有些在意，他悄声挪到窗口，外面连只鎹鸦都没有，天空也很晴朗。

有点奇怪，鳞泷提起木刀走出木屋，未等他走到门口，便听见了紊乱了的呼吸声。

“是谁？”

他大步跑出木屋，红色天狗面具的眼睛环顾了好几遍，屋外一圈空地上半个影子也无。

他持刀摆出架势，没有杀气，没有恶意，只有全然的安静。

秋风打落叶，安静落地。

他的声音在山林里回响，没有人回应他。

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难道是听错了？

鳞泷收起刀回到木屋，“啪”得打开所有门窗，他坐在木屋中央等待那名不速之客上门，他还是相信自己没有听错，那是他这一门水之呼吸的节奏。

他的等待注定落空。

义勇已然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