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赌气?”嗓音低沉温柔。
是赌气吗?
可笑,我竟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
他倒是控诉宣泄完了,而后大度表示不计前嫌,我不过是不愿再有牵扯,就被一句赌气轻描淡写地带过。
“张先生,你的目的都达到了,就不必再费心了吧?”归庄、请辞、留我在桑海,哪个他没办到?
又何必再陪我请辞这么多此一举。
廊间的风拂过他额角的发,眼睑微敛一瞬唇角又转扬些许笑意,踱步向我,声色清润,“子清说说,良的目的是什么?”
“让我归庄、向师长请辞、留在桑海,这些目的先生不都达到了么?何故还多此一举?”
“子清方才的意思,在这背后,才是良的真实目的不是?子清以为会是什么?”
“先生城府如海,深邃莫测,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探知的。”来来来来去去也就那些事吧!人人都知道张子房是事业党。
但我哪能说破呢?
又是一阵静默。
“陈姑娘既拒我于千里之外,良必然知趣。”本微屈身前的手拂向身后,阔袖飘然。
再迈一步向我,“出于对姑娘的几分欣赏,良只是不忍见你任性妄为。”
???
我又怎么任性了?我只是不想被你PUA我就是任性了么?
开口就给我扣个任性妄为的帽子,我是真的会生气!
“你不愿与我坦诚相待也罢,事发后便不管不顾一味逃避。”
废话么不是?谁当间谍被发现了不拔腿就跑?
“呵!”他似对我的不以为意感到不以为然。
“起初我以为你是攀上高枝,心觉即将远走高飞便这般不将小圣贤庄一众师长放在眼里。”
……
嘶~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攀高枝!!!
“小圣贤庄乃天下儒宗,即便你入了咸阳,若贤庄上下于你风评不佳,咸阳宫岂能容你?还是你以为,扶苏能庇护你?”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没想要跟扶苏回咸阳好不啦!
“未料想你日后倒想继续留在桑海,那么,名声你还要不要?即便荀夫子与我师兄弟三人缄口不言,其他的师长、同门之间会怎样口传?”
“你预备如何在桑海自处?令尊在桑海的生计如何维系?”
……
他说的,很有道理啊……
“良为邀你入庄确实用了手段不错,但并非全然出于私心。”
这么看来,我好像…确实有些任性了,许是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找到线索,如何回家,以致无心考虑这些事情。
一时间,心间升起一阵赫然。
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眸,只见他神情冷漠,目光泠然。
有些心虚地,我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
“言尽于……”或是绝然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Emm~对不起…是渌渌误解了…误解了…三…三先生…”拽着他衣角的手轻晃了晃,抬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只见他泠泠然的神情仿若初冬的湖面薄冰微开,浸入湖底的一瞬,柔水骤然漾开却又瞬间平静。
嗯,那么一瞬的不自然让我想去确定些什么。
“言尽于……”
“张先生……你……”
他再度启口的话再次被打断。
“你…是喜欢我吗?”怀着一份不确定,我侧头试探性地问了问。
没有羞涩,没有调侃,不是揶揄,更不是暧昧。
我只是,客观地找寻一个目的,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却见他只是眉梢微不可察地跳动一瞬,喉头滚动过,垂眸向我,却无言语。
应该只是他的行事作风吧!
《史记》记载:居下邳,为任侠。项伯尝杀人,从良匿。
你看,他就是这么个为乐于助人的人嘛!
为他人谋划,本身就是谋士所具备的基本素养。
五世相韩嘛,刻在基因里的素质。
但是,项伯可是还了这个人情的,并且代价还相当大。
如果后来不是项伯在鸿门宴上告知张良,鸿门宴旨在除掉沛公,张良是不可能帮助沛公脱逃并且为其拖延掩护。
后面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所以说来说去,他此前所为,不就是在收买人心?!
谁知道现在是不是想要收买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我才为我做这些的他也没承认。
不过,就算承认,我会信吗?
“张先生…这个人情,渌可是还不起哦…”我放开他衣袖,垂眸道。
况且,前面还有那么多人情排着队等还呢!
只听得头顶传来一道深沉的呼吸,紧随着好似无奈的叹。
负于身后的手再度拂开,转身迈步向前,“放心,你还得起。”
……
看吧!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