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倒令我很是开心。
突然有一间雅致的单间,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受旁人拘束,简直太棒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还得感谢三大王不是?
昨日棋室的一番谈话,张良虽仍不改狐狸本性,然对我的态度其实是有所转变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保全我,将我安置到荀夫子这来。
如此看来,这次不惜得罪名家、阴阳家、大秦相国,来讨好这么一只狐狸,也不算枉费心机。
一边整理着房间,一边想着,这儒家的荀子,是如何教出李斯韩非这两位法家代表人物呢?
往后的求学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呢?还来不及细想,忽然意识到,今天上午,天明和少羽已经入庄了……
那么接下来的剧情——
剑术课上,某狐狸说,“子明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已经烂熟于心了吧……”
一想到这个场景——天明明明是一副心虚的样子……也不知这狐狸是如何想的,竟连天明也要小坑一坑。
而后就是…坑二师兄,接着联手二师兄坑荀夫子。
我琢磨着,张良这辈子挖的坑,大概有月球背面的卡门撞击坑那么大!
还好,现在躲在荀师叔公这里,倒不用害怕会被“连累”。
然而事实上说明,我还是太年轻。
在荀夫子这的求学日常,说是授课,不如说是……自习?
“昨日的辩合,老夫略有耳闻。你思维敏捷,对百家之学又多有涉猎,但……”
荀子双目微阖,右手捋着胡须,说到一半却是顿了顿。
这接下来的话,八成有些说教的意味。
果不其然。
“多知而无亲,博学而无方,好多而无定者,君子不与。”
呃~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知道得很多而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学习得很广而没有个主攻方向,喜欢学得很多而没有个确定目标的人,君子不和他结交。
心想这君子还真是矫情。但嘴上自是不能这么说。
“师叔公教训的事,那依师叔公之见,子清该如何?”
我偏着脑袋问到,而这夫子仍是闭着眼睛,一手悠悠地捋着胡须。
室内格外安静,间或传来几声鸟鸣。半晌,荀夫子缓缓睁眼,而后起身走向一旁的书架,拿过一卷竹简转身搁在案几上。接着便扭头出去了。
这怪老头,是想做甚?
“明日课上,你且说说有何感悟。”怪老头撂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囧
天知道我自学能力有多差。这看个小半个时辰,我怕是要打瞌睡。
不过好奇心的驱使,没作多想法,便伸手翻过竹简上的布帛标签——《荀子第一章》
……
还是看看这第一章写些什么内容!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20来个字,大约只认识一半,然而足以让我看懂整句话了。这不就是我们学过的《荀子·劝学篇》么?
当初可是还让我们背过。更遑论现世的应试教育,最喜爱让我们做什么阅读理解了,所以这什么“观后感”可不是信手拈来?
还真不是!!!
别说还记得多少,就说我们学的那篇,只是这一篇中的几小段。占全篇还不到一半。
本身是文言,再配上小篆……
我感觉头都大了!以往一个班十来人,上课还能混水摸鱼。现在可好,一对一,必须投注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注意力。
看来这是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里了,两个坑倒是有个共同点——都是那只狐狸挖的。
腹诽完了,还是琢磨琢磨这《劝学》吧!以往有子盈作学伴,还能以简体标注……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凭着记忆将学过的几个段落认读通透,然后将自己的感想写在竹简上。
可这没学过的,许多都读不太懂,一知半解,自然全靠脑补。一下午在这抓耳挠腮,东拼西凑,却仍没能凑完。
因为!实在!太!长!了!!!
这不,第二天——
荀夫子读完之后,表情严肃地盯了我许久,那眼神,似是确定了些什么,又想找出更多的证据来支持。盯得我直发毛。
须臾,才开口道,“稚儿昨日从大殿回来,说庄中有名侍童,才思敏捷,博学广知,通晓百家……”
稚儿……就是那个小书童?难怪昨日见他在正厅门口悄悄围观,原来是这夫子派过去的。
他顿了顿,见我没说话,便接着道,“可此篇文章……”
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这除去一、二、五,其余的段落,是谁帮你作的?”
???
这几段,正好是我没学过,读都没读通的几段。如此说来,这夫子的意思是,除了上面说的几段,其余的,都是出自于我请的枪手。
学过的几段是正常发挥,相较之下,没学过的几段,肯定特别差劲,所以让他觉得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天地良心,谁找枪手,不都是找比自己强的,或者至少差不多的,谁会找那么差劲的。
但我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自己不认识这些字,压根没读懂,所以只能瞎掰吧?
“呃…”你们儒家真个个都是人精。
“回师叔公…那个…是这样的,弟子…弟子有阅读障碍!!!所以有几段,领悟得不是很通透。”
对对对就是阅读障碍。这个理由好。
而荀夫子只是拧着眉看着我,眼中还带着一丝不解,“阅…读障碍?何意?”
……
这又该怎么解释?
“简言之,就是…头脑处理分析文字会比较吃力。时常会将一些字混淆,看错,或者难解其义。”
荀夫子微微颔首,抬手捋了捋那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
“老夫倒是从未听闻。这是先天的?”
这“阅读障碍”确实是天生的,不过我这个当然不是天生的。
我这是时空穿越造成的兼容性问题。
不过此刻也只好递过去一个肥肠诚挚的眼神,并煞有介事地点头。
谁知夫子略做思忖后,丢过来一句:“可是从其余几段来看,子清似乎没有你说的这么愚钝。”
……
敢情这老头是直接理解成笨了。也不怪他,现世里,多少人把这“阅读障碍”直接理解成笨,更不说这还是2000多年的古人了。
“师叔公这么理解,也没什么问题……”所以,夫子你看,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吧!
侧眼瞥见这老头皱了皱眉,一副准备说教的样子,赶紧卖乖道:“但有一句话叫做,‘勤能补拙’不是吗?师叔公的文章也教导过‘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我边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念着,边看着荀夫子的表情,只见他眉间舒展,微微颔首。看来卖乖这事,这老头还挺受用。
“文章里还说,‘螾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夫子放心好了,子清愿花十倍于旁人的时间来刻苦学习!”
只听他轻哼一声,“在我这可别想偷懒。”
看这老头嘴角微微上扬,明明心里乐开花了还在故作姿态,这儒家的人,都这么傲娇的吗?
“能拜学于夫子门下,多少学子都羡慕弟子呢,子清定当勤勉刻苦。”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行了行了……”荀夫子摆了摆手便起身,走向厅中央。
“今日我就在这,你若有哪里不懂,直接问。”说完他便在厅中央的棋桌旁坐下。
我的天!如此说来,偷懒都没法偷了。而且他刚才发话,意思就是在这辅导我,若是再做不好,可就说不过去了。
可我该怎么开口问这些低级的问题?
还是实话说吧!
“师叔公……子清,由于过往所学皆为隶书,所以小篆读起来,有些颇为不顺畅,所以才……”
昨日课后本来想在城里看看有没有书店。后来发现是我想多了,嬴政的车同轨书同文难道是说着好玩的吗?谁敢卖以小篆以外的字体著成的书,那可是谋反的罪名!尤其是最近这段时日,桑海城查得比往日更严。所以这买书自学是不大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