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张良也是有自己的情报线的,但具体是什么人,以何种方式,何种渠道,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有人为他做间谍工作,自然也可以帮他做反间谍工作。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有人要潜入小圣贤庄当细作,如果他知道的话,定会设法揪出来。
心下只觉得头疼。我这种深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的大好青年,哪里懂要怎么当一名合格的间谍?
正在我倍感无力之时,张良转身问道,“子清在想什么?”
……
我脸上写得这么清楚?
“噢!没有,弟子只是在想,这个燉饼这么硬,肯定很难吃,怎么会有人喜欢吃?”
张良回过头,垂了垂首,复而迈步继续向前走。
良久,才开口回答,“秦人行军时所配发的干粮,适合长时间存放和携带。传说能‘抵箭’,因此又名‘锅盔’,是秦军克敌制胜的一大法宝。”张良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澜。
蓦地,他转身看向我,补充道,“所以,很受秦人的喜爱。”
我忽觉我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才人家都说了是秦人的吃食了,我还问有什么来历。来历就是,人家秦国就是靠这个破饼吊打你的韩国。
七国中,地盘最不好的当属韩国了,社会人张仪曾经说过,韩地险恶,五谷所生,非麦即豆。一年不收,老百姓就得吃糟糠,地方不满九百里,两年的积粮储备都没有。
可偏偏小麦和大豆,是最不适合拿来做行军打仗的干粮的。所以,韩国被灭,其实…真的不冤。
“早知道,弟子就不吃这燉饼了。”一时间,竟觉得与他感同身受。一时间,竟对向来意气风发又无良的张良起了恻隐之心。
“噢?为何?”他唇畔噙着浅浅笑意,似是等我娓娓道来。
“三师公是想起故国了吧?”
在韩国苦苦挣扎的那些年里,处处受制于他国。敌军犯境,根本打不起,只能割地求和,苟延残喘,夹缝求存。
而张良又对韩国情深意切,眼看着韩国任人欺凌,偏偏国力处处不如人,张良心中,一定也很愤懑吧。
“三师公,其实…韩国,没什么可惜的。四战之地,贫瘠之地。即便不是秦国,也会是…别的国家。”我本意,是想宽慰宽慰他。
张良听了,反问道,“依子清所见,韩国被灭,是大势所趋?”
我抬头看向他,见他目光带疑,表情认真,似是不含任何主观看法与我探讨一般,我便点了点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就像在现世中,和姚瑶讨论历史一般。
“那么…楚国呢?楚国可是地大物博。”张良面容微侧,浅笑问道。
一提起这楚国,我便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楚国变法不彻底,被旧贵族拖累,朝中奸臣当道,且楚怀王好谋无决,错失良机,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即便…是自己的母国?”张良的声音少了些许平日的温润,变得有些低沉,末了语调上扬。
我抬头看去,只觉他唇边的笑意加深,然眶蓝眸底却变得深沉幽窅。
我忽然觉得,这是跨越了2200年的对话,我们的归属感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而且,方才的探讨,真的不是他在套我的话?
“还是…有点可惜的。不仅楚国挺可惜,赵国、齐国,都挺可惜。”我开始语无伦次。
“按子清的意思,韩国即使不被秦所灭,也会是楚、赵,或者齐?”张良状似认真地问道,但眸里的几分狡黠。
我一时不确定,这只狐狸究竟是要戏弄我还是套我话。
心下有些气闷。索性,就按他所说,反正,历史这样发生,就一定有它的必然性——
“确实如此。总之,真的没什么好可惜的。只要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争屠戮,谁当这天下的主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当然,后面的我没敢说。秦奋六世之余烈,一朝统一,政令的制定难免跟不上新时代,如何治理这个庞大的帝国,还需要时间去摸索。
可我这么说,无非是站在上帝视角,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明白了。”张良微收的下颔轻扬,径直朝前走了。
我不知道他听了我的话,谁作何想法。
但,真的没什么好可惜的。
希望,终有一天,你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