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城外官道上转了一会儿,跟雪焰说好,先放它在城外逍遥几日。转而寻见灯火,那是一家旅店,在这黑色森林中,让她自然而然地抬脚走了过去。
店中宾客不少,均是贩夫走卒,鱼龙混杂,大约都是错过了入城的时辰。柜台中沽酒的店家是一位姿容苍老的婆婆,抬首时,一双花黄的眼珠如风中的两束火烛闪烁。崔颜稍加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要一间上房。”她不冷不热地说道。
婆婆垂下目光,翻开录册,缓缓提笔,待要核验她的过所,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门内只听见车门被打开碰撞的轻微响声,似有仆从从里头出来,扶着一位小姐下来。
进门时,果见一女子头戴坠地帷帽,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位婢子,驾车的马夫没有进门。
这几人一来,引得在座的宾客纷纷举目,打量起来。
其中一位婢子上前去与掌柜婆婆说道:“我们要一间上房。”
婆婆为难道:“本店只有一间上房,已被这位小姐定下了。”她指着崔颜,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一个在永定门外开旅店的,可不想得罪城中的权贵。
那婢子立时就看向崔颜,店中人也跟着看过去。
本无人在意这个风尘仆仆的女子,谁知一看,倒被她的姿色所惑,都噤了声。
那婢子对崔颜行了一礼,和善道:“还请这位小姐体谅我等人多,若是能让出上房,奴家愿意补偿您十两。”
十两不是小数目,也不算大。正好够穷苦人家吃用一年,但哪家小姐想买支成色上流的钗环又不够。
崔颜也不想惹事,怎奈她今日心情不好,她盯着这婢子手中的十两,微一掀眸,“我不要钱,我要你给我洗脚。”崔颜略抬下巴尖点了一下她,“怎么样,你肯不肯啊?”原本艳冶冷峻的脸生动起来,惹得堂上的人窃窃哄笑,那婢子竟然脸红了,待要发作,被另一个婢子拉到了一边。
她们的主子撩开帷帽一角,向崔颜行了一礼,赔罪道:“婢子无状,轻慢了小姐,还请小姐莫怪。”她形容精致典雅,说话轻声细语,浑身穿戴又极为讲究,腰上串着一个碧绿的小荷包,一看就是一位极有教养的世家小姐。生得也极美,只是和崔颜一比就显得普通了。
而崔颜从来钦羡这等涵养极好的世家小姐,只因她学不来十分之一。方才那些不愉快一扫而光,她瞥了那荷包一眼,又起了别的心思,眼珠一转问道:“尔等一行看着与我们这些跑江湖的不同,怎么也没赶上城门落锁?”
那世家小姐似有懊恼,轻轻答道:“我们着急回家,反而错过了时辰。”
她的马车在外头,除了一个车夫并没有护卫的动静,只有两个丫鬟跟着,轻装简行,看来确实很急。
崔颜一本正经道:“我以为人生有三喜,一为父母双全,二为觅得知音,三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小姐以为如何?”
那世家小姐蓁首轻点,“这三件确实让人欢喜。”
崔颜:“那不知小姐这么着急回家,是为哪一件呢?”
那世家小姐微微垂眸不语,崔颜又道:“我观小姐,双颊泛红,喜上眉梢,该不是要回去见心上人吧?”
“胡说!”那个脸红的婢子像被戳中了要害的兔子,不假思索地骂了出来,倒忍住了没有说其他的后话。
崔颜轻轻一笑,行了个半礼,“既然我说错了,这上房就让给小姐赔罪吧。”
那婢子气得眼睛都歪了,硬生生被人按住。
掌柜婆婆见已定下,立时起身,将那世家小姐一众人迎进上房,免得再生事端,指了一个楼梯口的房间给崔颜,让她先自行进去安顿,晚些时候再来替她记名。
崔颜本想换一间,怎奈这是最后一间,想想只有一夜,这一夜也未必就太平无事,忍一忍算了。现时她只想打一盆热水,将一身风尘洗洗干净。
旋即冷冷瞪了一眼周围多余的眼睛,去了那个楼梯口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