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脾气的狐狸跑出去冷静很久。毕竟还得靠苏百龄升级战力。总不能真血性地当场挠她。
放眼三界,提纯一只妖的血脉并帮他炼化另一只妖的力量,人族医师没有这样的业务能力,妖族虽有但他回去就是找死,长桑谷既有能力也没想弄死他,还愿意帮他,实在是最佳选择。
不过是医用器具不卫生不讲究,不过是要挟卖身刷五百年盘子,不过是一个脑壳有包的女人,不过是伏低做小……
反正自从被逼得楚馆卖笑后,他早就没什么可笑的羞耻心。
苏百龄算什么?他在妖族九死一生多少艰难险阻。难道他连一个女人都应付不了吗?她现在得意,她现在羞辱他,早晚,他会让她后悔。
一串串自我说服从脑袋里飞速闪过。
对,就是这样,我不可能就此认输。只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大摇大摆地再走回去,逆来顺受,不动声色地观察找出她弱点,等他一朝翻身,必能一剑封喉。
这才是我萧楚河该有的智慧。
第八遍调整完岌岌可危的爆炸心理,终于按捺下波涛汹涌的情绪,萧楚河长长出一口气。然后从密林草丛中闪出,飞快地朝苏百龄的落脚处跑去。
狐狸浑身的毛毛在天光下像笼着层柔和辉芒,颜色已经和雪白没差,金色狭长的眼睛显得高贵不可接近。整只狐扫脱以往的灰扑扑,谁看了都要赞一句,好一只油亮盘顺的狐狸精!
他若以狐身走到仇人面前,恐怕对家都认不出。
美貌条靓的狐狸精主动回头受脑壳有包的小医仙气,她最好有点分寸惜福一点!
才怪。
萧楚河对上一把锁,陷入沉默。
不久前,这把锁才被聂小刀以同样吃惊的目光惠顾过。他眯了眯眼跃上院墙,化作一道残影跳进宅中。
早已没有人。
苏百龄的房中还残留着药材混杂出的香气。桌上一卷东西像是特意放在那里等着谁。
柔和的光在屋中一闪,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拾起它。
展开是密密麻麻的清单罗列,落款上四个狐狸爪印齐齐整整,旁边却多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圆形印章,四条龙围绕着一只药鼎。轻轻一碰,便陡然一亮,花纹投映到了半空。
长桑谷的印记。
你以为我很稀罕你这个刷碗工吗?即便是刷碗,那也有的是呼爹喊娘求着来的。你要想获得资格,且给点诚意。
五百年刷碗的卖身契被苏百龄戳了印信留在宅中。一张纸条飘落。
“二月十八之前,长桑谷。”蓝色衣袖如海上烟波轻轻一动,那纸条自己焚火成灰。衣袖的主人慢慢念出纸上的一句话后,神情冷到极致。
在人间忍辱含垢地挨完治疗,哪怕没能把苏百龄一行全全反杀,撕毁那契约也不过几人知晓丢脸的事,纵使传出去反正没有证据他大可翻脸不认。而若拿着少谷主戳了印信的卖身契,亲自叩开长桑谷的大门去求医,你猜结果是什么?
三界都会知道有一只妖狐不惜医谷刷碗打工但求活命。那还没被他好好‘孝’到的故妖们,恐怕真的会被笑到。
苏百龄,你好的很。
他不可能不去。
他不仅会去,还会笑着去,更会笑着出来。心理素质又强大许多的萧楚河把卖身契卷好一抹,摇身一变又用着狐身跃出宅子。
在离开之前,他去了沈客卿那里。
离奇的是,聂小刀竟然没被苏百龄带走。怎么会?那女人不是冲聂小刀而来?
狐狸站在两个院子的隔墙上,一边是看到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激动扑上来的聂小刀,一边是心机叵测垂涎着书生血肉的女人宅子。
聂小刀看到大河出现,想起黄鸟说的‘妖自然要去过妖的生活’。而神仙也是一帮自私恶心的家伙。他根本不属于任何一边。他抿了抿唇,走到墙底下,问,“大河,你越来越好看了,你要走了吗?”
狐狸颔首。
聂小刀沉默好久,才慢慢吐出,“那……再见。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苏百龄的侍女可以飞天遁地,大河可以狐人切换,而他只不过是个贫穷小崽子,不可能也不愿意拼命融入任何一方。有机会看一看他们的世界,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他最终,也许只能回到同族摸爬滚打的底层生活。
聂小刀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楚河。
萧楚河反应很淡,“你如果不想惹事丢命的话,就尽快离开这里。”
聂小刀回了一声知道,就没有话说。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的阴霾。
萧楚河没有管这个仿佛被机遇抛弃但毫无怨恨的孩子。在他看来,苏百龄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机遇。他也没有那么富强的怜悯爱心去管人族少年的未来,能专门给他一句忠告已经仁至义尽。
狐狸转目,身影瞬间消失在墙头。
他花了足足三天,穿过修真界的屏障来到长桑谷外。
一只发着光的毛绒绒背着契书慢慢走近医修的护山大阵。长桑谷阵门外扎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棚子,各种各样毛病的人齐聚,跟难民似的,都想进去。
长桑谷的保护阵是个神奇的存在,自医仙一脉诞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哪个大人物能说进就进。就连当世最牛的阵法大派天星门也造不出可媲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