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呢……我的父亲……十字架呢……”
世界有爱在她希冀的注视下先掀掉了帽子和眼镜,掏出了那枚十字架。
莫妮卡奶奶见到她的真实容貌没有丝毫停顿,从她手里夺走了那枚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信仰物。
本该已经碎了的。
没有影子。
她抓着十字架悲戚的脸拧成一团,泪如雨下。
“……告诉我。这世上有没有神。”她再次问出昨晚神像怪物的问题。
覆盖着窗帘的窗外星光点点。
世界有爱淡蓝的眼瞳中映着她枯瘦的身影,柔软了神情。
“有的。”
“曾经的你认为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神’。”
“而有的人自身就有强大到匹敌神明的力量,那也是‘神’。”
“‘神’属于你。”
她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抓住她僵硬斑驳的手。
“莫妮卡奶奶,你同样是众多孩子们心中的‘神’。”
莫妮卡·格尔维奇有些冰冷的手在少女的包裹下慢慢变得很热。
蓦然融化般,她痴傻般的脸面变得和暖,眼中闪烁起灵动的光。
早已恢复正常的她不再伪装。
“你是那个孩子。”她笃定道。
世界有爱轻轻点了点头,将那年在横滨的冒险经历一一诉说。
救下了一个房子,几个孩子,一位做咖喱很好吃的大叔,以及终于见到了具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我们长得根本不像呢。”
如果不是真的去医院做了鉴定,她根本不敢相信。
世界有爱笑吟吟说起自己和埼玉的轶事。
“哥哥后来还变秃了,头发怎么都长不出来。”
手里捏着那只奇怪的十字架,莫妮卡安静听着,在她对家人的描述中柔和着面孔直到她收起回忆的姿态看向自己。
莫妮卡奶奶自如接了话茬:“昨晚之前,我的意识都十分混沌,直到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回荡。”
“祂说:莫妮卡,你是我的孩子。”
她将昨晚在她脑海里的声音一一告知。
“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所有的病痛都消失了。那个‘神’变得很奇怪。你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影,而祂牵引我跳下去的力量变得很大,直到祂似乎自顾不暇消失了。”
面前的少女在她的诉说中渐渐僵硬。
从高空坠落。
然后化作怪物为祸人间。
还有那个黑影,她当时根本没看到。
“你怎么了。”莫妮卡奶奶停了诉说。
世界有爱摇了摇头。
精神状态正常的莫妮卡奶奶是个阅历丰富的智者。
世界有爱与她谈论了一番关于各种认知的言论后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莫妮卡奶奶的病竟然因为昨晚的事好得差不多了。】
她不认为自己的歌具有这种效力,只能把这种超出认知的奇迹推到昨晚所谓的‘神’身上。
“你还是个医生。”莫妮卡·格尔维奇说。
世界有爱顿了顿,无奈开口。
“您是第一个见到真实的我本人后仍相信我专业能力的人。”
“那群小子每天都会来问我这些问题,我不认为一个没有专业学习过的人会这样系统确定地询问。”
莫妮卡奶奶并没有因为她的年龄和样貌轻视她。
【看看!看看!如果菲茨杰拉德是莫妮卡奶奶这样的人,泽尔达的病他早就给治好了!】
那位爱妻心切的男人,翻过大陆外的裂隙,千里迢迢去见所谓可以治愈人心一切伤痛的[齐木医生],在精心摆好一桌钞票见到本人后,当天就离开了S市。
[我不认为一个还未成年的偶像有能力治愈我的妻子。]
那叠钱被他留在了那张桌上,她并没有动。
然后,在前不久的某天突然变为了一沓废纸。
人类的情感很复杂。
在各种境遇下会展现不同的光芒。
曾经对自己十分自负的她沉寂片刻轻轻开口:“但是。我发现,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切身体会病人曾经所受到的痛苦,我所保有的学识似乎并不能真正治愈一个人的心。”
她理解菲茨杰拉德。没有相应的阅历,没有人会愿意将深爱之人的命交给一个小小的医生。
半晌,莫妮卡奶奶拍拍她的手。
“那你很幸运。”
“你在这个年纪就能看透医治人们心病的本质。”
“是的。人类永远无法感同身受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所以。”
世界有爱抬眸,在莫妮卡鼓励的注视下接过她递回来的十字架。
杨木质,光滑圆润,一横一竖,在这世上普普通通。
“所以,能够治愈自我的永远只有自己。”
以外物为引,为心添加力量,然后,春暖花开。
“和您的对话,受益良多,我会多来看您的。”
她将这残留的奇怪信物收进包里站起来,再抬头时,莫妮卡格尔维奇的神情再次变得呆滞。
“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想引来混蛋家伙们的围观,我的病还没好。”她说。
“嗯,您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
为了自身清净装作还病着的样子。
世界有爱弯了弯眼眸接下了她的伪装要求。
离开前在门边踟蹰片刻还是轻轻开口:“所以,您已经战胜对死亡的恐惧了吗。”
这才是莫妮卡·格尔维奇的真正矛盾。
她认为人死掉后根本不会有所谓的天堂地狱包容灵魂。
所以她对神存不存在十分在意。
如果真的存在神,那么所谓天堂和地狱也许真的存在。
步入晚年,她瘦弱的身体支撑不住在矛盾的精神中滋长的心病。
室内静默一片。
病床上的莫妮卡奶奶摸着白鸽雕塑和十字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吼道:“你以后别来了!混账小子!”
看来是已经战胜了。
世界有爱弯了弯嘴角,在她作势去拿拐杖的动作中率先打开了门。
身后传来莫妮卡奶奶的回复:“死亡对我来说仍然不清楚。但曾经有个人对我说,‘人活着是为了救赎自我’。在每个人注定的命运到来前,莫妮卡格尔维奇在这世界上,即使爬着,也会活下去。”
门外背光的两个男人,同时僵住了身子。
太宰治先回神,戳戳身侧的棕红发男子。
“织田作,有人偷你的话。”
曾经快要死掉前,对某人说过这句‘遗言’的织田作之助摸摸鼻子撇过头去。
“谁说的。我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