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卫给她系好安全带,温柔地拍拍她的脸。
“回家,我们回家。”徐大卫发动车子,回过头来问,“阿妈走了?”
“走了。”赵小茅低着头,闷闷地说,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阿玛走了?”
“阿妈知道我要回来,是要给我们一个二人世界。”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今天回来?”
“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
“我不高兴。”赵小茅沉着脸说,“你要是早告诉我,我也不会有这一齣。”
“怨我,怨我。”徐大卫哄劝着。
“我怨你了?你是说我是怨妇吗? ”
“都怪我,好了吧。咱们回家说。”
车轮溅起路上的积水。
车子的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滴越来越少了。
赵小茅坐在沙发上,低着头默然不语。
徐大卫掏出赵小茅写的信,抖了抖,放在赵小茅面前。
“你都写了些什么?对家庭没有贡献?”徐大卫指着周围说,“看看吧,这些家具电器、布置装饰,桩桩件件不都是你操持的?这房子、车子不都是你买的,樛园难道不是你设计、建造、打理的?日常生活做饭、洗衣、搞卫生、买东西,里里外外不都是你操劳的?就说这做饭吧,中餐西餐换着样,还时不时地做各种点心,从此改变了我长期以来方便面为主食的习惯。包括我的穿戴,从帽子到鞋子,上上下下不都是你操办的?这一身又一套的,把我装扮成艺术范的时尚青年。家庭开支的记账、分配、计划,桩桩件件不都是你操心的?”
“现在不都是你在做这些么?”
“我才做了多少,才做了多长时间?”
徐大卫说着,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
“你要做什么?”赵小茅问。
“赵小茅,你就是我的生命,你就是我的贤妻,请受我一拜。”
徐大卫双手抱拳,端端正正地给赵小茅作了个大揖。
赵小茅赶紧拉着徐大卫坐下。
“刚才咱爸教育我说,我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这样的男人去哪儿找?还批评我不该一根筋,耍小性子。”赵小茅瞟了一眼那封信,嗫嚅地说,“可是,那其它的呢?”
“其它的,其它的什么?哦,你是说孩子。这个不用急啦好吧。医生都说了,按照我们采取的措施,孩子肯定会有的。我一点儿都不急,阿妈和我也说了,等你康复了,停止用药了,生一个健康的宝宝嘛,缘分到了,就有了。”
“还有……”
“还有这个夫妇之道是吧?”徐大卫刮了赵小茅的鼻子一下,“放心,我绝对不会在外边胡来。”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委屈你了。”赵小茅拉住了徐大卫的胳膊晃了晃。
“结婚之前不也是光棍一条嘛,二十多年不也过了?”
“你?”赵小茅扑哧一声笑了,“你算是抓住我的命脉了,只要狠夸我,再逗我笑,我就服你了。”
“好了,答应我,以后可不能这样,说走就走。我也答应你,以后绝不离开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徐大卫抱紧赵小茅,说,“前一段我给孙医生打电话,说你情绪不稳,老是爱着急,有时还会无端地就发个小脾气,和以前大不一样。孙医生说,服用内分泌药物的副作用就是这样,和更年期不同的是,更年期的雌激素减少是随着年纪变老而渐变的,有一个过程,而内分泌治疗是使用药物,会造成雌激素断崖式地减少。各人的体质基础和心理素质不同,表现也不同,还有更厉害的,有狂躁的,有抑郁的。她让我不要急躁,遇到问题不能对抗,要耐心对待你,才能使你的心态平和宁静,才能有利于你健康的恢复。”
“你给孙医生打电话了?”
“是啊。孙医生还说,让我劝劝你,不要维持着好人形象,别对自己要求太严格,别处处事事光想着别人,也要多为自己想想。过分地追求完美,也是心理不正常的表现,也不符合客观规律。”
“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那样的人么?”
“不是,当然不是。不过,咱还是尽量把心态放平和些。这样吧,以后你要是发火就对我发,打我也行,掐我也行,咬我也行,就是不能离家出走。你看,我还算是顾全大局吧。”
“还顾全大局?你一走就是两个月,我就是想咬你也咬不着哇。我现在就要咬你。” 赵小茅抱着徐大卫,撒着娇说。
“来,咬,使劲咬。”徐大卫伸出胳膊,“你怎么不咬呀?”
“我不舍得。”赵小茅忽然掉下泪来,“你不回来,你不回来,你早点回来不行么?我在家想死你了!钱这东西,多少算个够?”
“不是钱的问题,答应人家的事情,总得做完吧。白天拍风光,晚上拍夜景,还要修图、设计和文案创意。虽然是大同小异,但各个旅行社和民宿还是在风格上有差异。”徐大卫叹了一口气,“真忘了把你带上一起去。”
“我去能干什么?”
“当我的助理呀,打个反光板还可以吧,写文案肯定也比我强呀。”徐大卫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孙医生说一定要给你找个事情做,有了事情做,心情会好一些。”
“那你没有给孙医生说,咱们俩……”赵小茅欲言又止。
“说咱们俩什么?”徐大卫忽然明白过来,笑着说,“我傻呀?”
“你就是傻,就是傻。” 揉着徐大卫的一头卷发,娇嗔道,“你以为你不傻呀?”
“我傻,我傻。”徐大卫搂着着赵小茅忘情地亲着,“这么久没见,我要好好亲亲我的娇妻。”
二人一阵缠绵长久的亲吻。
“我觉得我行了。”赵小茅忽然低头娇羞地说。
“什么行了?”
赵小茅欲言又止。
徐大卫又追问了一句。
“就是,就是——”赵小茅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含情说道,“今夕何夕,春潮动矣。”
“真的?好,太好了!”徐大卫恍然大悟,接着说,“咱可不能勉强。”
“嗯。”
“一路风尘,那我得去洗个澡。”徐大卫站起来,激动地说。
“去吧。”赵小茅推着徐大卫。
“来吧,一起洗。”徐大卫一把抱起赵小茅。
云收雨散。
太阳出来了。
一只猫悄悄地溜进雨后的樛园,小心翼翼地走着,每迈一步就抬起腿抖动几下,甩掉脚上的水。它将身子微微向下一沉,纵身一跃跳上了云中摇椅,先是好奇地四下张望一番,然后伸长着脖子,半眯着眼睛,张大两个鼻孔贪馋地嗅着屋里飘来的白斩鸡和清蒸鱼的气味,转动着一只耳朵陶醉地听着屋内传来的陕北民歌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一日不见 如隔三春
想哥哥想得我手手软
拿起筷子端不起个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