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瓶子,玩出新花样。”罗娇说。
“如果把这个瓶子捐了,捐给国家。”马千里把酒瓶在餐桌上挪了一个地方。
“什么,捐了?白白地捐了,不要了?”罗娇把酒瓶拿起来,放在自己面前。
“我明白了。我们可以少缴不少税!”刘美龄搓着手,有几分得意地说,“赚大了,赚大了!
“我说的这些操作,只是想说明广厦作为一个上市公司,在股票市场上的操作几乎是一样的。公司的资产和股票,就是那个酒瓶子,一样的操作,一样的套路。”马千里用手指敲敲桌子,加重语气说,“资金运作,可以玩太多太多的花样,玩得好,不用搞什么买地、建房、销售,躺着就赚钱。”
“听起来确实很诱人。”刘美龄深以为然地点头。
“有了钱,可以成立一家科技公司去股市科创板按照注册制的流程争取上市,只要排上队,就会有人给你更多的钱来注册资本金。等上了市,过了限售期,大肆减持套现,公司运作如何无所谓,管它盈利还是亏损,哪怕退市呢。到那时,这辈子就什么都不用干了,享福吧!”马千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拿纸巾擦擦嘴,“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刘美龄和罗娇听得两眼放光。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搞呢?”
“搞资本运作就要和投资公司和基金公司合作。”
“怎么合作呢?”
“我已经联系了我所熟悉的投资公司,具体怎么搞会让他们给出方案。”
“我知道了。”刘美龄也敲敲桌子,说,“马秘书你放心,这个事情就这样定了,事不宜迟,你抓紧联系合作的事宜,要尽快拿出方案。”
“好。”
“马秘书,事成之后,我在董事会上提议你当董事会秘书。”刘美龄说完,舒了一口气,掏出香烟点上。
“作为感谢,我想给刘总提一个醒。”
“说吧。”刘美龄深吸一口烟。
“我现在要说的是刘总个人的投资设想。”马千里说。
“我个人?”刘美龄懒懒地问,“你说的是我自己吗?”
“对,你自己。”马千里喝了一大口酒,定定神,然后身子前倾探向刘美龄,“你父亲在公司以外有投资,你母亲有园林公司,你舅舅有建筑公司,你哥哥管着公司的酒店。这些你都知道吧?”
“我知道。”
“可是你有什么?”马千里两手一摊,“什么都没有!很遗憾,确实很遗憾。”
刘美龄的身体往后一倒,神情失落地靠在椅背上,随即很快又挺了起来。
“我倒是很想有!”刘美龄急切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建立自己的金钱王国呀。”
“怎么建?”刘美龄眼睛一亮,“我注册个拍卖公司吧。”
“拍卖公司要有鉴定师和拍卖师,这些都是要资质证书的。还要有运输、维护的专业设备和专业人员,还有其它的特殊要求,门槛不低。”
“那你说怎么办?”
“刘总管的是销售,当然要在管辖范围内进行关联交易。我建议,刘总自己注册成立销售公司和广告公司,肥水不流外人田,谁都休想插手来分一杯羹。这样,刘总就可以内外通吃。”马千里说到这里停了停,又说了一句,“刘总考虑定夺。”
罗娇站到刘美龄的身后,一个劲儿地摇手
“这个嘛,必须要有代理人来办。”刘美龄想了想说,“我个人肯定不能出面。”
罗娇急得两手握拳,又是瞪眼又是呲牙。
“代理人?”马千里指指罗娇,“这不是现成的人吗?”
罗娇立刻老实了,耸耸肩,偷偷地捂着嘴笑了。
“罗娇?倒是哈。” 刘美龄搓着手说,“可是专业人员手头可是没有现成的。”
“只要有钱,还怕挖不来人?”罗娇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现在手头真是没有多少钱。”刘美龄说。
“刘总的年薪不低吧,前几年的股份分红应该也不少,还有销售提成。”罗娇着急地说,“另外加上一些七七八八的额外收入,怎么会没有钱呢?”
“我花的多呗,唉。”刘美龄丧气地说。
“问你爸要。”罗娇急切地说。
“不行,他给我的够多了。再说,这些事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咋办?难搞!”罗娇拍了一下手说。
“马秘书,你说呢?”刘美龄转向马千里问。
正在擦眼镜的马千里停了下来,把眼镜戴好。
“刘总管着销售,公司进的钱不都是通过刘总这里过的?”
“不行呀。销售款直接打到财务部了,然后都要存入银行的专管账户。”
“只要想去做,办法总比困难多。”马千里话头一转,“刘总的社会资源还有吧?有资源还愁钱?”
“对啊!”刘美龄仰起脸,一拍额头,说,“现成的财神!找我舅舅借,他有钱。”
“好呀,好呀!”罗娇拍着手高兴地说。
“马秘书还确实是专业的高材生。”刘美龄点着头说。
“刘总,我给你说过,马秘书人称小诸葛么。”罗娇颇为得意地说。
“看来刘总对个人的理财意识还有待重视和提高啊。”马千里笑着轻轻地说。
“那是,那确实是。过去太不重视理财了。”刘美龄对马千里说,“我聘请你为我的私人理财顾问,马顾问,还有未来的马董秘。”
“不敢,可不敢乱称呼。”马千里谦恭地说。
“怎么不敢?我说了算!”刘美龄拍着胸脯豪气地说,“为了庆祝美好的未来干杯,罗娇,给每人倒一杯,满杯。”
“不行了,我已经不行了。”马千里摇着头,双手推着罗娇递过来的酒。
“马秘书,看不起我是吗?”刘美龄步态不稳地向后仰着身子,摇晃着指着马千里说,“最后一杯!干!”
马千里一杯酒闷下去,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刘美龄和罗娇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说着以后办公司的事情。
“刘总,今天晚上我叫上几个小姐妹,咱们去唱歌庆祝吧?”罗娇拉着刘美龄的胳膊说。
“不行。晚上我还有工作要做。”刘美龄拨开罗娇的手,“我爹地说了,职位有多高,责任就有多大。”
“啊?”罗娇往后一退,失望地站起来。
刘美龄也站起来,走到马千里旁边。
“马秘书,我先走了。”刘美龄弯下腰说。
马千里抬起头,眼镜的一条腿挂在耳朵上,另一条腿已经脱落,一眼睁一眼闭,昏昏沉沉地看看刘美龄,张了张嘴,没说话,又一头趴下了。
罗娇送走刘美龄,回来看见马千里仍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起来啦。”罗娇摇晃着马千里,撒着娇说,“本来想着今晚和你快活快活,尝尝你那会咬人的马牙,谁知道三个人没有喝完两瓶酒,你就成了这副熊样,萎了?难搞!”
马千里猛然抬起头,使劲地呲着门牙,做着鬼脸,嘿嘿地笑。
“吓我一跳。” 罗娇使劲打了他一巴掌,也笑,“牙还在。”
“那货走了?”
“走了。都没叫代驾,自己开车走了,也不怕查酒驾,也不怕出事故。”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等着吧。”马千里双手高举伸个懒腰,扭一扭脖子,又耸耸肩膀,叹了口气说,“不过,我可不希望她现在就出事。”
“对呀,我还等着她的包包呢。”
“屁!就是给你,也是她嫌过时淘汰下来的。”
“瞧她那高傲的劲儿,好像女王似的。”罗娇说着,撇了撇嘴。
“就差对咱俩说‘平身’了。”
“瞧她那德行,一进来就使劲抽烟熏我俩。”
“她那是在试探我们是不是敢于对她表示不满,考验我们对她的忠诚度——啊不,应该是顺从度。”
“那后来她怎么不抽了?”
“那是她迫切需要我给她出谋划策时所表示的一点点妥协与安抚。”
“可是,她后来还是抽了。”
“那是她许愿让我当董事会秘书,觉得已经赏赐我了。”
“你真是把她看透了!”
“碟子盛水,她的浅薄,只要注意观察,谁都能一眼看透。”
“她还说她自己有付出就有回报,她付出什么?活是别人干的,主意还是你出的。”
“其实,我出的那些主意,都是教科书上有的。瓶子倒来倒去的操作,股票翻来覆去的炒作,都是零和游戏,庞氏骗局。还有那些造势营销、高息集资和操作拉高股价套现的所谓创意,都是基本的财经知识,她刘美龄但凡好好上过几天学,也不至于啥都不懂。我真怀疑她的成绩单和毕业证是怎么弄来的,她是怎么一番忽悠,糊弄过她那个精明的董事长老爹的。”
“正经本事没有,整人倒是一把好手。”
“对。你刚才可是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话?”
“你说,她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额外收入。”
“我说的就是她从广告公司和分销公司吃的回扣么。”
“那可是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你这样一说,她一定会寻机找你的事儿,可要小心防备她整你。”
“不怕。她新开的公司不是让我去吗?从暗吃变成明吃,以后还有什么秘密?”罗娇晃晃头,满不在乎地说,“她的那些狐朋狗友个个是红男绿女,只会吃喝玩乐花钱如流水,她不靠我给她打工卖命靠谁?”
“倒也是。”
“刚才你对她说让她成立自己的公司,那我咋还能吃分销公司和广告公司现在给的回扣了?我真急死了,心想这不是自断财路么。后来才明白你的用意。”
“这不比当个办公室主任强?不过你别太得意,这事不是八字还没一撇么?再说她可不是个善类,心狠手辣,你看她是怎样对待赵小茅的。”
“是啊,这货确实不是善茬。还有,你看她那得瑟的样子,我说叫几个人给她庆祝一下,她竟然说什么职位多高责任就有多重,还扒拉我的手。”
“她自认为是名媛,这么能放低身份跟下人在场面上混?你那是放着自在不自在,买个老鼠咬米袋。本不是一路人,以后这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凉屁股的事,少干!嘿嘿。”
“才不会再干呢!”罗娇不服气地说,“那她为什么还和我们一起喝酒?”
“那是为了从我们这里索取她需要的东西。你记住,向她示好,只能谦恭地以低等的身份,不能以同等的身份,更别说以高等的身份。”
“我要狠狠地挣钱,比刘美龄还有钱!到那时候——就是要以高过她的身份和她说话。”
“比刘美龄还有钱?算了吧,就你现在这样挣法,这辈子就是把肚脐眼儿挣翻,也不会比她有钱,除非你□□中大奖。”
“那我就去买□□!”
“不敢,可不敢!那可是个海底大漩涡,比庞氏骗局还厉害,可不敢沾。”
“你刚才说的搞个科技公司的上市发大财的事儿,可行?”
“确实有不少人这样干。不过我给刘美龄说的只是画大饼而已。”
“你说咋办?认命,这辈子就在她刘美龄之下么?难搞!”
“你想比她有钱,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垮台、破产、倒闭。”马千里一字一顿地说。
“可能?”
“等着吧,等着吧。”
“等着,我想尝尝她来巴结我的滋味。”罗娇喝了一口酒,闭着眼睛想了想,说,“你过去问我这辈子有什么人生愿望,我还没想好。现在我告诉你,就是有很多钱,比刘美龄还有钱。”
“嗯。”马千里端着酒杯,迷蒙着眼看着罗娇。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马千里放下酒杯,伸了个懒腰,“和你的差不多。”
“是什么?”
“是,是,是把他们踩在脚下。”
“他们是谁?”看马千里闷着头不回答,罗娇也不再追问,笑着说,“哎,你说,我对她当面彩虹屁说些漂亮话夸奖她,背后臭狗屎用恶毒的语言诅咒她,是不是不太那个——不道德?”
“没有,丝毫没有,不存在什么道德不道德。我倒是觉得就应该有这股狠劲儿,不计手段,不如此,我辈永远不能达到目的。”马千里端起茶杯,没有喝,又放下了,“只大不小是条虫,能大能小是条龙。我就要变成一条恶龙,成为他们的噩梦。”
“他们,他们具体是谁?”罗娇又问了一句。
“他们?他们当然是恶人。恶人还需恶人磨。嘿嘿,等着吧。”
“那就等着吧。不说了,喝酒。”罗娇拿起酒瓶晃了晃,“还有半瓶酒,这么高级的酒,不喝白不喝,来,喝光!”
“福,不可享尽;势,不可使绝。” 马千里按住了罗娇倒酒的手,“留一手,留一手。”
“好吧,听你小诸葛的,留着,在拍卖会上卖个大价钱!”罗娇把酒瓶盖子盖上,又捧着酒瓶亲了一下。
“哎呀,可以买很多名牌包包!”马千里捏着嗓子装作女声说。
两人狂笑,举起手,在异口同声高喊出“耶”的同时完成了狂欢的击掌。
罗娇把酒瓶放到桌上,酒瓶转着圈儿摇晃了几下,站立不稳,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