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说,当时他已经在他母亲都快五六个月都没显怀。
还是霍家送来的特产被母亲接手抚摸时,她才发现胎动了,这才去医院检查。
家里的所有人在知道母亲有了他之后都很震惊,连年迈的不能起身,还被医生下了病危,活不了半个月的姥姥太爷听到这个消息都激动了很久,硬是撑到了鹿呦出生之后才闭上了眼睛。
霍家就在他出生前的一个月搬了进来。
刚刚出生的鹿呦跟其他的小婴儿不一样,身娇体弱的跟个女娃娃一样。
自从出生的时候,家里的人就为他操碎了心。
喜欢久居国外的外祖父在他出声之前就搬回了国内,不想错失他的长大。
身为刺绣大师的外祖母替他缝制了许许多多的小衣服,上面独特的小鹿标识代表她对鹿呦的爱。
一向奔波在外的画家父亲也回国返聘成了教授,为他成长的每一个瞬间都留下了浓墨众彩的笔墨。
著名作家祖母写下了五篇自传用来记录他的一点一滴。
他的祖父和母亲更是向上打报告,离开原先风光无限的岗位,调岗回到其他的岗位,只为能日日见到他。
例如鹿呦的名字来源。
那夜庭院里的梧桐叶簌簌轻响。
祖父捧着一卷泛黄的诗经踱步到摇篮旁,指尖点在“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墨字上。
“鹿鸣呦呦,唤的是天地灵犀。”祖父低头望着襁褓中婴孩清亮的眼睛,仿佛望见一片晨雾未散的森林,“这一脉单传的命数困了鹿家百年,偏偏你来得这样自由——”
话音未落,窗外的花园忽而掠过一道白影,霍家七岁的小少爷正蹲在篱笆外,举着草稿纸折的纸飞机逗弄夜莺。
纸飞机歪歪斜斜撞进摇篮,婴孩咯咯笑着攥住机翼,墨迹未干的算式上拓下一枚小掌印。
“就叫呦呦吧。”祖母搁下钢笔,自传的扉页晕开一滴松烟墨,“他这一生,合该被世间万物的声音轻轻唤着长大。”
父亲在画布上记下这一刻:月光、鹿鸣、纸飞机,和那个未来将与他命运相撞的男孩剪影。
而鹿呦名字定下来的那次。
婴儿手腕上戴的银铃在风里轻响,霍朝渊用树枝在地面演算数学题时,被婴儿突兀的哭声惊得划破草稿纸。
霍朝渊隔着栏杆看向另一个院落里拥有无数光环和爱意的少年,地面上错综复杂的物理学公式被刚才提到的古词代替。
隽秀的文字浮现在深黄色的大地上,带着淳朴的爱意和光环,犹如这个被阳光笼罩的婴儿一样,家人的逗弄笑声下,他的丝丝哭泣声都显得可爱。
霍朝渊隔着篱笆数光年,看墨字渗进秋阳晒暖的泥地,婴孩攥着族谱上的方程啼哭,比春风里新抽的柳芽还清亮。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鹿呦的周岁宴惊动了半城名流。
霍老爷子摩挲着翡翠扳指,看各界泰斗争相逗弄檀木摇篮里的婴孩。
鎏金请柬烫着“呦鸣宴”三字,却无人参透鹿家为何独邀霍家登顶楼观礼。
鹿呦的母亲看见霍朝渊这个孩子时就新生怜爱,在鹿呦还没睡醒时,带着年仅七岁的霍朝渊去顶楼上看还在熟睡的鹿呦。
霍朝渊的手被鹿夫人的手握紧,他的指尖触到一层薄茧。
牵着他拾级而上的手戴着翡翠镯,袖口露出的瑞士表盘还凝着今晨多瑙河畔的晨霜。
新闻里舌战群儒的卜茵阿姨,此刻正用同一根食指轻点他掌心错位的掌纹:“小霍同学,谈判要从观察对手的生命线开始哦。”
露台忽然漫起雪松香。
她解下羊绒披肩盖住霍朝渊单薄的肩,孔雀蓝丝缎掠过满墙国礼合影——那张在联合国拍案的照片旁,竟摆着鹿呦啃出牙印的磨牙棒。
霍朝渊望着她簪在鬓角的珍珠,突然明白何为外柔内刚:蚌壳里长出的月亮,原是要用血肉磨砺百年光。
在年仅八岁的霍朝渊还没懂得世界规则上写定的追逐猎杀时,掌握规则的掌权者就向他递过来了一把利剑。
弯弯绕绕的曲折道路上,卜茵脖颈上的珍珠像是引路的路灯。
他听到旁边的卜茵以一种温柔又难以拒绝的声音说,“朝渊,若有人递给你一把钥匙——打开它能守护世间最剔透的琉璃盏,代价是让这盏灯永远映在你肩头——”
她忽然回眸一笑,眼角细纹漾起外交照里未有的暖意,“附赠的檀木匣里,装着能照亮整条夜路的灯油。”
风掠过她簪着的和田玉步摇,二十□□会签名笔正插在青瓷瓶中,与鹿呦沾着奶渍的拨浪鼓共享同一缕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