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痛觉失灵,木生睡得格外沉,谢林川记得他一直没能睡着,代偿性的深度睡眠让他完全沉陷。
他把兔子抱走,然后扶着木生的肩头,让他侧躺。
他肩胛骨抹了药,有伤,最好不要碰到被子。
就算这样,木生依然没有醒过来。
脖颈上磨得发红,因为挣扎而勒出一圈青紫。
谢林川看了他两眼,移开眼神。
他再次出门抽了根烟,然后去医疗队中心,顺了点棉签和碘酒回来。
谢林川醒的比木生早,睁眼时天刚蒙蒙亮,帐篷外有很不明显的窸窣声,救援区难得一片静谧。
山间仍有鸟鸣,男人瞳色极浅,很快醒神,先侧过头,看向睡在自己身边的人。
青年看上去睡得很好,吐息清浅而均匀。脸颊因难得的酣睡而终于浮出些血色,倒衬得他气色好了些。
明明醒着的时候拒人之外,睡着时却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让人忍不住护他更多一点。
谢林川莞尔,坐起来。
他本来是一个能睡懒觉就睡懒觉的人,但在工作的时候,无论睡得多晚,他总是能做到比所有人更早起床。
沈怀真给他的一周时间已经过半,他已经找到了黑箱,接下来的事情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棘手。
早起能做很多事。况且,山区早晨的空气清新偏冷,他很喜欢。
昨晚被他抱下来的那只肥兔子不知道为什么又趴到木生肚子上去了,它看起来真的很重,绒绒的白毛,就算是放养的也没被泥土污染。
此时一人一兔睡得正酣,谢林川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兔子,况且被它压在身下的青年实在太瘦,如果不是木生的胸膛还有起伏,谢林川都要以为他被这兔子压死了。
好容易救回来的人,没道理被一只兔子压死。谢林川起身把那只兔子抱起来搁到木生的枕边。
苍白的青年似有所觉,微微翻身,抬手抱住它。
他睁了下眼。
谢林川微微一怔,以为自己把他吵醒了。
但床上的人没说话,单薄的眼皮抬了又垂,把那只兔子抱到了怀里。
谢林川忍不住一乐。
合着他是给自己找了个抱枕?
纯兔毛。
倒是挺会享受。
谢林川撑在他身边,忍着笑轻声问:“醒了还是再睡会?”
木生长睫微抬,困倦的眼睛瞟了他一眼。
他们挨得极近,谢林川在这方面似乎总是没分寸。
木生被他罩在身下,谢林川眼窝很深,高挺鼻梁上衬了半边初阳的光。
“……再睡会。”木生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回答谢林川的问题。
他偏过头,把脸凑到兔子毛茸茸的背上蹭了蹭。
谢林川盯着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忍住在上面揉一把的冲动。
“好。”
男人点头,替他将被子扯高了些。
临出门的时候谢林川给他塞了一支温度计,那只兔子蛮警惕地竖起耳朵,谢林川掀开他被子的时候差点冲过来咬他。
谢林川啧了一声,把兔子从木生怀里捞出来,放好温度计才塞回去。
肥兔子对着他呲牙咧嘴,可到了木生身边,却又老实了。
谢林川出门抽烟,看到了一辆没有见过的车开进大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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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张戈说调查局的支援今早会到,现在才六点十五。谢林川去迎了一下,车门打开,下来了两个个高腿长的男人。
一个人利落平头,眉眼锋利,左侧脸颊上划着一道疤。另一人则戴着眼镜,显然是昨晚没睡好,黑眼圈重的吓人。
谢林川看到前者,就笑起来。
“终于来了。”谢林川朝有疤的男人伸出一只手。
历城也笑,握住他的手,叹道:“为了来这平关山,可真费了我不少力气。”
一旁的男人见自己没被关注,便悄悄打着哈欠。
历城福至心灵地把人捞回来,对谢林川介绍道,“老白,白钰,平关山市区现存的一号法医。”
又对白珏:“这是谢林川谢市长,你见过,从前当过你们部的行动顾问。”
谢林川对他点点头,而后拍了拍历城肩头,直截了当道,“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尸体。”
进灾区的临时停尸间之前,谢大队长先进了一次医疗队的帐篷,白珏说自己要在冷风里清醒清醒,历城倒是还精神,就跟他走了进去。
屋里只有一个男人,瘦,头发有点长,即便垂着眼,也能看得出此人样貌极为出众。眼皮极薄,睫长而密,眼下一颗小痣活色生香,鼻尖却略钝,鼻梁骨骼有一处不明显的突起,恰好让他精致的五官不会显得太过妩媚。
是那种让人看了一眼便忘不掉的长相,可惜太瘦了,苍白的皮肤颜色让他看起来身体不太好,裸露出来的两只手臂上都是大量的青紫瘢痕。
历城看到时下意识皱了下眉,没多说什么。
谢林川也没给他解释,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木生身边,掀开了他的被子一角。
三十七度五,还是低烧。
谢林川拧了下眉,找了个便签把时间和温度记上贴在木生床头上,随后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