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舜乾走了两步心有所感,他转头一看,果然“江府”的牌匾明晃晃地挂在正对面。
该怎么说,毫不意外……
林舜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侍从替他上前扣了扣门扉,门被打开一道缝隙。侍从与门缝里的人说了几句话,退到一边。随后林府的大门被彻底推开,一连串的人小碎步从门内走出,分列两边。
看上去像管家的人从人堆中走出行礼:“恭迎公子回府。”
两边的人跟着道:“恭迎公子回府。”
林舜乾很是习惯这种场面,点了点头。
管家带着他进了林府。
“这些都是江大人为您准备的。”管家正要继续介绍,林舜乾打断了他:“这些日后了解也可以,去替我准备沐浴更衣之地。”
管家没想到他这么熟练,怔愣一下后立马应道:“是。”
……
偌大的浴池里水汽蒸腾,今日于体内累积的疲惫仿佛都被水流带走,林舜乾舒畅地喟叹一声,难得清净。
他自小不受宠爱,暗地里备受欺凌,沐浴算是他唯一能自由放松的时间,所以他向来会在这时屏退外人,离开国都后这个习惯也没丢。
享受完独自泡澡的时刻,林舜乾起身离开浴池,拿起放在干燥处的干净衣袍换上。他刚走上回廊立即有侍从想要跟上来,他呵斥道:“不用跟着我。”
身后人止步,他一个人七拐八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此时万里无云,月光与烛光一同照得屋内明亮异常,林舜乾衣襟松散,缓步在屋内晃荡。
他瞧见窗台旁的木柜里放着几本书。
难道是之前的人留下的?
林舜乾有些好奇这个林府之前都住过什么人。
他随意拿了一本出来,坐着翻阅。
读了一会儿后,他越看眉心皱得越深,翻页的动作越翻越快。
他换了下一本,就这样接连读完几本后。
林舜乾将书全部重新放回原位,这些话本原是一个系列,讲的都是关于“负心汉”如何抛妻弃子的话本。
并且还是志怪类型的,以满腹怨气的妻子化为怨鬼,在睡梦中将负心汉掏心掏肺,字面意义上的掏心掏肺为结局。
林舜乾原本没想读的,但开篇写着这么一句话,“世间最令人厌恨的不是真情换假意,而是真情变假意,有情时浓情蜜意、恨不能相许是真,无情时用情人骨做登天梯也是真!”
情人骨做登天梯。
林舜乾想起在宝珍楼听到的消息,即便他本意并非如此,但现下的结果确如话本所言,他踩着“情人”骨血奔向他自以为的权力与自由。
但他当真对她无情吗?
不。
林舜乾想,
从漠然排斥到不自知的酸涩心动再到靠近时的欢欣与依赖,他奉上了真心。
只是,真心的分量太轻。
太轻啊……
憋闷的感觉从心口浸没至喉咙口,他紧抓胸前衣料,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指尖因过度用力发白。
林舜乾遥遥望着皎洁如初的月光。
眼睛忽地一涩。
晶莹透亮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他茫然地想,
我在哭吗?
“你在哭吗?”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一走进来就看见三皇子坐在窗前,抬头望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晏青动作轻柔地将门关上,走近后讶异地挑了挑眉,她没想到三皇子好像在……落泪?
月光勾勒出的昳丽眉眼染上几分哀切,明亮上挑的丹凤眼中盈满了泪珠,在她看过去的那刻如断线的珠子般一滴一滴落下。
她走到他面前,指尖顺着白皙的脸颊上划,拭去几滴泪水后又有无数源源不断落下,于是她问:“哭什么?”
“你在为谁流泪?”问出口后,江晏青想到林舜乾在宝珍楼时的表情变化,眸光微动:“你在为云沧宫宫主流泪。”
“为什么?”她困惑道:“从皇子沦为侍宠,自婚宴后被困在山上失去自由,你不应该恨她吗?”
“你不就是为此才来与我合作的吗?”
是……所以他为什么落泪?
林舜乾沉默不语。
江晏青不需要他回应,她现在的身份不是云沧宫宫主,她也没那么真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她用被泪水润湿的手指轻佻地抬起林舜乾苍白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目光挑剔地在发红的眼尾打量一圈,仍没找出这张脸的瑕疵。
“那……”江晏青勾唇,饶有兴味地问道:“你会为我哭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