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距离断然不存在什么听错的可能。
环视一圈,见众人目光围过来,林舜乾在悬空的烈阳下感到头晕目眩,他定定神,艰难地开口问道:“余姑娘……”他叫出这个称呼时有些迟疑:“你说什么……?婚宴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从未听说……?”
……
“……宫主,宫主?”
“嗯?”
听到门外小声唤她的声音后,江晏青不紧不慢地合上桌上摊开的古书,应了一声。
在等门外人进来的间隙,她摩挲着那本刚刚陆思微向她献上的“诚意”,若有所思。
“嘎吱”的推门声落下,一人从木门后露出半张白净的娃娃脸,怯怯地看着她。
“怎么了?”
“外面有好几个人找宫主,我说宫主有事出去了,他们还一定要在外面等宫主回来。”唐净枝显得有些气馁。
“哦?”江晏青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当前的情况:“没事,反正早晚要和他们见一面的。”
江晏青站起身走到唐净枝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这里交给宫主就好,去休息吧。”
唐净枝乖乖点了点头,在准备离开之前,她扯了扯江晏青的衣角,仰着头说:“宫主可以晚点再去的,他们不小心吃坏了肚子,暂时回不来呢!”
她说这话时,依然笑眼弯弯。
江晏青扬了扬眉,脚下一顿,改了步伐。
……
从窗外斜照进来的日光渐渐昏黄,印在白墙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江晏青缓缓吐出一口气,估算了一下日头。
差不多到时间了,她想。
于是,江晏青起身离开了这处宅院,在街上四处闲逛时很巧地遇到了结伴而行的叶荆蔓和陆穗。
“真巧啊,宫主!”两人毫无异常地同她打招呼, “宫主若是有空,不若一起?”
“好啊!”她也痛快应下。
再走两步。
“宫主?”
短短半柱香时间内,江晏青就被从各个角落窜出来的掌门们叫住多次。
“啊,叶掌门也在啊!”
“李掌门!哎呀,好巧好巧,都出来散步呢?”
一众掌门见到彼此,也都神色自若地打着招呼。
眼见着这散步的队伍越聚越大,江晏青晃悠到朝平街街口,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既然今夜如此有缘,那我做东,邀诸位去朝平街的鹤尖阁小聚,如何?”
“宫主相邀,哪有不去的道理!”柴胡率先应下,他笑呵呵地给其他人递了话:“诸位掌门说呢?”
慢了一步的叶荆蔓立刻接上:“当然!”
鹤尖阁内,众人相继落座。
在一通扯闲篇儿的闲聊中,叶荆蔓扫了一眼周围几人,听着酒桌上其他几位掌门的的你来我往,罕见地没有插话。
她举杯,缓缓地将一杯酒下肚。
烈酒入喉,强烈的灼烧感从五脏六腑中蔓延出来。
叶荆蔓知道,眼下所有人都是为了那一则传言而来。
云沧宫不日将举办婚宴。
突兀又莫名的消息,被当作玩笑似的流传在持昸城的大街小巷,他们却毫无所觉。
她无意间听到时,正觉荒谬,试锋会上论谁都能看出云沧宫对朝廷的态度,本打算一笑而过时她却突然感到一丝胆寒,云沧宫这是想要……和朝廷联手吗?
这个念头像是一盆冷水,将她从上到下都浇了个透彻。
被当作贺礼送过来的三皇子,和成为云沧宫新郎的三皇子,是完全不同的。
她都知道这一点,那云沧宫就更不可能不懂。
……那为什么?
叶荆蔓又饮下了一杯,身边熟悉而杂乱的人声钻入脑子,与明亮的烛火一起晃成了一团。
她难得想沉溺在酒中,理智却又不得不让她开始运转内力,内力顺着经脉流转一圈,眼前大团的光晕逐渐褪成一个个分明的人影,就在此时,她听到了陆扬泽的声音。
“听闻云沧宫不日将有喜事?”
她讶然一瞬,霎时清明,心想:这个惯会打太极的陆掌门今晚倒是直爽得令人吃惊。
而这边“直爽”的陆扬泽心里满是无奈,他原本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只是眼前这几个人:要么喝酒喝的潇洒,要么神游之后事不关己,要么满脸附和,一直开口说话的那个则完全沉浸在和云沧宫宫主的武学交流中……
陆扬泽喝了口茶,眼看这天要聊得永无止尽,他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加入了谈话。
一路将谈话从失传秘学拉到了宗门治理,最后拉到各派在试锋会上的表现,陆扬泽中间不知饮了多少茶水润喉。
“遮岩兄啊,满玉那孩子在试锋会上表现不俗!你啊,是后继有人呐!”柴胡在聊到试锋会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顺嘴提了一句。
“哪里哪里!”一提起杨满玉,杨遮岩脸上自豪之色是怎么也藏不住,但嘴上却谦虚地推辞着,“哎呀,她还有得学呢!”
“不过,满玉那丫头最近可不让人省心,天天嚷着要……”杨遮岩一愣,恍然大悟,我就说好像跟宫主聊着聊着忘了什么事。
他“咳咳”一声,试图掩饰刚刚的停顿,“……招婿,孩子大了,我也拦不住她,就是她看上的那个臭小子不太愿意……”
“我家满玉有什么不好的,哼,那个臭小子真是不识好歹!”杨遮岩说着说着真情实感了起来,差点又忘了正事。
陆扬泽及时接过了话头:“这事情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决啊……”
“宫主啊……”
“嗯?”
陆杨泽对上那双回望过来的眼睛,已然明了双方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心下一叹:这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明说,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也不见得将意图掩饰了几分。
他开口,摈弃了原先想好的矫饰之语,直白地发问道: “……听闻云沧宫不日将有喜事?”
一时之间,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那欲飞的玄鸟面具之上,等待着它的主人开口。
成为焦点的江宫主一副全然无辜之态,她像是第一次听闻这件事般愣了一瞬,随后缓缓抬头,向陆杨泽问道,“陆掌门这消息从何而来,我怎从未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