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蓉城大学历史民俗研究会的,专门下乡走访调查咱们蓉城的一些历史民俗、宗教文化之类的。”
男人姓曾,听一边两个学生将他喊作“曾教授”,曾教授笑盈盈的,也没什么架子,在张煜面前也没什么说教的举动。
旁边这女的看着就没那么友好了,一句话也不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其他人。
“幸会啊曾教授!没想到还能在这破地方遇上教授啊。”张煜不学无术,但不耽误他对于有学问的人的崇敬。
他是觉得,我可以不学,反正有的是人学。
“叫我曾老师就行了。我这次也就是带着学生到清泉来看看,收集一些资料,有个课题报告要做。这位小哥是清泉人?家住这里的?”
“我住蓉城,也不常回,老宅在这儿。”
“哦……这样啊。”
两人几句寒暄下来,很快就混熟了。
看张煜那样子似乎都要把自己上学期期末考试倒数的事情抖出来了,但是他心里是比谁有分寸,看着掏心掏肺,其实防来防去,满嘴胡话,总而言之能把这教授说高兴就行。
那两个学生也是一男一女,女的很热情,还给张煜他们两个弟弟分了零食,男的却不怎么拿正眼瞧他。
张煜也不自讨没趣,就只跟那女学生聊天,三言两语又把人学姐哄得妥妥贴贴。这下一边的学长更加没有好脸色了。
张煜又问:“曾教授你旁边这位是?”
曾教授疑惑:“文琴啊。”
文琴是那蓉大学姐的名字。
“不,我是说您这边这位。”
曾教授就笑了:“小哥,你可真幽默啊,这是知道我们是搞民俗研究的,要专门来吓我一下?”
文琴惊呼:“小张,你别吓人呐!”
张煜就一愣,只见那叫沈世欢的学长也投来了颇为不爽的目光。
那身边一直坐着的红眼睛女人突然朝张煜看过来,咧嘴一笑,鲜艳的大红唇和红眼睛相映成趣,显得皮肤异常惨白。
张煜咽了口唾沫,将头转了回来。
随后东摸西掏地找出了特勘所的黄符纸,给曾教授分了一沓,语气颇为沉重地说:“拿着吧……相见既是有缘。”
三人被弄得一头雾水,那红眼镜的狰狞大口也收了起来,像是对张煜的表现颇为满意。
曾教授看着黄纸符上龙飞凤舞的朱砂陷入了沉思,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对他们有什么误会。
文琴:“小张,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煜汗颜:“身上带一张,枕下放一张,门前贴一张……”
曾教授和文琴都笑了,正要说话,被张煜打断:“争做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曾教授摇摇头,文琴也笑着张嘴,张煜又打断:“别问,问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曾教授这下彻底笑了,不过他对张煜这个后生也很包容:“我们天天跟民俗志怪打交道,难免遇上什么古怪的东西,其实我们也是有准备的——”
接着曾教授就掏出了自己包里各式驱邪的家伙什,他的两个学生包里也有,怪不得那包鼓鼓囊囊的。
张煜又抬眼看了曾教授旁边的女鬼,那女鬼又变得冷漠,不发一言,他说:“你们怕是被人骗了。”
曾教授看看文琴,问:“这是什么意思?”
张煜:“把我的拿着吧,这东西多了也不碍事。”
曾教授纳闷了。
张煜又弱弱地抬头,发现那女鬼没有丝毫畏惧的模样,难道连特勘所的符纸都不怕?这符纸是谁画的,必须扣工资!
前坐那位高歌的胖子还在继续唱他那“婉转”的歌词,什么“爱你的人——我的心都给你——月亮代表我的心——”
没想到看着五大三粗的,心里还挺细腻敏感嘛。
罗文还在吐。
车猛地一刹,司机下车走进了一边的住宅里,朝里边一喊,就跑出来一人,那人接过司机手里的东西,又给他点了根烟。
这是这种乡镇客运的常见操作,司机在拉客人的同时还会接一些“私活”,说白了其实就是帮人顺手拉点货。
今天把这盒药带给五龙沟的王家老二,明天把这个罐子送给月坝的老孙家。不过是来回顺手的事,司机借个方便,也收点小钱。
起初只是邻里间帮个忙的事,直到现在,收费是越来越高了。一张车票才十五,拉货就要收十块。
司机个子不高,黑黝黝的,又是个龅牙,总是笑呵呵待人。送完货一上车就问:“胖哥——怎么不唱了?”
胖哥“嘿嘿”一笑:“不唱了不唱了。”
“咋不唱了?唱的那么好!”
司机这话一出,就给胖子哄高兴了,那缺心眼喝了口水,又开始扯着那公鸭嗓飙高音。
罗文吐得更厉害了。
后面的曾教授说:“那是我们的向导,就说自己姓马。”
“向导?向导为什么不挨着你们坐?”
曾教授摇摇头,他是个不爱背后说人的文化人,有素质,但文琴是个直性子,直截了当地说:“人家看不起我们这些死读书的呗。”
那姓马的胖子还在摇头晃脑,俩耳机插俩眼里,不问世事,嘴里哼哼唧唧的调子,都是些“爱呀恨呀——”之类的。
张煜觉得这一车人着实有趣——没几个正常人。
胖子的歌声又停了,龅牙司机刚给人拿了货,进车门,咧着个大嘴问:“胖哥,咋不唱了?”
张煜心头一紧。
胖子脸色就变了,一句话吓蒙了一车人:“别开了,开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