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禧一怔,整个人紧绷着得身体就松下来了,他轻轻闭上双眼。倾泻在身后的白发就逐渐消失了,待他又睁开眼时,又恢复了那般平静的神情。
张煜心中暗骂:表演型人格。
袁禧慢慢走到他跟前,眼底微微泛红,原本红润的嘴唇已经变得苍白。
张煜在这个年龄段的小伙子中是很显眼的高了,他站起来时只比袁禧低半个额头,他一直坚信自己的骨骼还在继续努力拔高,有朝一日可以俯视袁禧的。
他走近袁禧,一手握住他的后脖,将他的额头拉过来靠住自己的额头,说:“没人嫌弃你,别怕哈——你跟那个杂碎有天壤之别,你在我心里,在整个特勘大队心里,都是最好的袁禧。”
袁禧的喉结上下滚动,嗓子却觉得十分干涩,忍不住身体就僵住了。他感受着张煜的体温,仿佛这样就可以温暖他那在十八层地狱里放凉了的尸体。
“好……”
“这就对了。”张煜将手放在他坚实的后背,慢慢地抚摸着,就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狗。
警察接到报案,路人称从西区前往南新区的高速上有车辆撞出了围栏,发生爆炸,疑似有人溺亡。消息一出,警察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却只见车骸,不见一人踪迹。
方黎:“什么?!有鬼族跑出来了,还化成了老大的样子!”
无言赶紧从休息室里一个鲤鱼打挺,提上他那白色布口袋打了个车就赶出来了。
袁禧连忙吩咐:“方黎和无言你们在地上追查鬼族留下的气味。”
方黎:“老大,载着幻术稻草人的司机在死前拨通了一个电话。”
“让技术部门加班加点地查,查出来之后把可疑的人全部带回去连夜审,鬼族只要用了人就一定会留下线索,”接着他又在手中凭空拿出来了一本黑壳书,说,“卢晓义的生死合同还没有作废,说明他还活着,必须找到!”
无言:“阿弥陀佛。”方黎又白了他一眼。
“对了,方黎,方才在河边我砍了两只鬼族,你跟无言去收拾一下,免得让凡人沾上煞气了。”
“遵命。”
袁禧:“无言,要是有警察过问,你应付着点,还有拉着方黎不要让她冲动。”后半句话说的声音很低,但张煜却听到了。
心中纳闷,袁禧回首见他这副表情,才说:“方黎平时看着又高冷又稳重,其实是强撑的,她到底还只是一条年轻的小蛇——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回所里让小随帮你再看看,我要去个地方。”
“去哪?”
“地府——”
“我陪你。”
袁禧一笑:“你八字轻,去那种阴气重的地方,对你身体伤害太大了。”
张煜将他手一握。
袁禧默默地靠近他,手攀上了他的肩膀,接着在张煜后脖一捏,张煜就瞬间晕了过去。
河边。
无言查看了张煜身上的伤,似乎已经被治疗过了,想来并无大碍,于是便向方黎走过去了。
方黎对着稀烂的鬼族尸体陷入了沉思,无言胆战心惊地靠近,问她怎么了。
方黎顾不得骂秃子,只是说了句:“这个手是谁剔下来的?”
无言那日也见了张煜在十万冤魂埋骨的坟山之中得了一把神兵利器,所以也不觉得奇怪:“我们那日一同亲眼所见,这是张施主新得的法器。”
“你不觉得奇怪吗?”
无言又仔细看了看,断口金光闪过,一股微弱的压力就扑面而来,心就一沉:“张施主那日得到的是……”
方黎神情木然:“这是扶桑世子的神力——”
“所以我们那日面临的威压……是真神?!”
“你个和尚,能不能冷静一点。”
“你冷静的话,手抖什么?”
方黎还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她观察了四周打斗的痕迹,袁禧今日的刀与往日有明显的不同,刀刀狠厉,布满鬼气。这气息凌冽,是那只鬼族远不能及的。所以特勘大队的队长,堂堂袁氏家族的传人,也并非是凡人?
但为什么整个特勘大队都没有察觉呢?
自然,袁禧这人为人神秘、不近人情,也没见过他平时除了工作以外还干些什么。除了出外勤的时候能见上面,平时在所里也鲜少出现。
外勤部里每一个人或者每一个鬼、妖,对于这个老大的印象都是,静时如谦谦君子,动时雷厉风行,妖能被他打成普通畜生,鬼也能在他手底下再死一遍。
不过平时待人接物都是顶好的,所里新来的一些小姑娘对这个老大也是颇为着迷。不过袁禧自始至终都是那幅不近女色的君子样,眼睛一闭,比无言还像和尚。
方黎身为蛇族,对气息尤其敏感。世人大都说蛇寻仇靠的是气味,就算寻遍天涯海角,蛇族也会将仇人的气味深深刻进脑海里。
但是为什么连她都没有察觉袁禧的异常?既然袁禧如此小心谨慎,那为何又会在今天突然暴露了。
还有一点,袁禧之前派她接待过一位神秘老者,在那时她就已经见过尚还年幼的张煜。现在张煜又出现在了特勘大队,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有没有可能,袁禧在那时就已经知道张煜的存在了,特地将他招进特勘大队的。
无言只是个凡人,虽有佛光加持,但也看不到其中玄妙,方黎还是决定先瞒着不要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