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良正在干活,很久才接起来,跟他说:“今天生日呢,多吃点!还有没有钱?”
“有,不用担心,”李惟钧说:“他们又让你自己抬玻璃了?”
车间主任很会使唤人,李承良老实,给他多少活他都不声不响地干,但车间主任也不给他帮手,可着一个人的力气薅,现在车间生产的玻璃要比以前厚一点,李承良自己抬有点吃力。
“没事儿,现在生产车间那边缺人手,等会儿就给我调过来人了。”李承良问他:“今天去学校的家长多不多?”
“没多少人,还好。你记得提醒他让他给你抽人手。”
“行!我早跟他说了。”李承良叹口气,“就是离你离得太远了,不然过生日呢,怎么也得让你吃个蛋糕再吹蜡烛许许愿望吧,16岁了,马上成年,也该过得郑重一点。”
李惟钧弯唇,“回家再补,咱俩一起吃。”
李承良嘿嘿一笑,“行,放假回来我上车站接你去,咱俩吃点儿好的。”
“嗯,爸,别太急着干,累了就歇歇。”
“不用操心我,赶紧学习去吧!”
李惟钧挂断电话,拔出电话卡,他没有要洗的衣服,头发每天早上洗漱的时候顺带也就一起洗了,这会儿没事干,准备回教室做会儿题。
学校的电话亭在教学楼连廊下面,李惟钧出来,一拐弯,就看见姜至吃力地提了两个大袋子,里头装的东西很多,鼓鼓囊囊的,正往宿舍楼的方向挪,走走停停。
手提袋的绳子很细,有点勒,她手指都被勒出了红印,把袖子捋下来遮住手,衣服被扯得歪歪扭扭。
李惟钧站在原地,最终还是主动上前帮忙,“我帮你提?”
姜至侧头,是李惟钧,犹豫之余又怕太麻烦他,“你要回宿舍吗?”
他顿首:“嗯,我不着急。”
“这个有点儿沉啊,麻烦你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李惟钧没说什么,把她两个手的袋子都接过来,一手提一个,这哪是有点儿沉啊,简直是太沉了。
姜至甩了甩手,无比轻松,但看见细细的绳子勒着他的手掌,连忙说:“先拿到食堂吧。”
两个人进了食堂,在门口坐下,姜至说:“谢谢你啊,我妈拿了太多东西了,都是水果。”
“啊对了!”她从袋子里拿出两盒姑娘果和无花果,塞到李惟钧手上,“一起吃啊!我妈说正好让我跟同学们分一分,这儿离宿舍还有段距离呢!谢谢你帮我啊。”
李惟钧没见过这两样东西,连叫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吃。
他拿在手里,没动。
“不用……”
话还没说完,姜至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拆开包装,剥了两个姑娘果递给他,“这里不能洗,将就下,但其实也挺干净的,这个姑娘果特别甜。”
“还有这个无花果,这个稀奇古怪的水果甜倒是甜,但我吃多了嘴巴会痒,”她剥开皮,里面是粉红色的果肉,“你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哦,要是觉得嘴巴不舒服就别吃了。”
李惟钧接过来,放在嘴里,姑娘果脆甜,无花果果肉甜丝丝的,他垂下眼,轻声说:“谢谢。”
姜至一边往嘴里塞姑娘果一边翻另一个袋子,拿出一个香薰蜡烛后,又低着头翻来覆去在袋子里找东西,找半天没找到,任丽娟没给她带,“没打火机这怎么点啊,就一盒火柴。”
李惟钧说:“火柴也能点。”
“我知道啊,但是我不敢用,这个火柴有点短,我特别怕划的时候烧到我的手。”
李惟钧从盒里拿出来一根,“不会的,划的时候别靠侧边太近,角度大点就行。”
“这样吗?”她试着划了下。
“角度也不用那么大。”
李惟钧用火柴试着划了下,火苗燃了,姜至把蜡烛递过去,示意他点上。
烛芯融化了蜡烛,淡淡的香气散出来,姜至闻了闻,是这个味儿,没买错,“还是这个味道好闻,橘子和橙子的味道闻起来一点也不腻,晕车的时候点这个也很舒服,就跟闻橘子皮一样。”
“晕车闻橘子皮?”
“对呀,我爸妈说的,晕车的时候闻一闻橘子皮会好受些。”
不过,李惟钧看着这个蜡烛,说:“宿舍好像不允许点蜡烛吧。”
她的心情一下子down下来,“啊,对呀……我忘了这件事了。”
李惟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你带这个干什么?”
“我认床啊,晚上睡不着,这个蜡烛我在家里经常点。”
都开学快两个月了,还没适应吗……
姜至抱着臂,“喂,你这什么眼神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事儿很多?”
李惟钧摇摇头,“没有。”
又认真重复:“真没有。”
姜至摊手,“这是我第一次住宿,确实有点不太习惯。”
她睡觉不老实,喜欢在床上打滚,宿舍的单人床太小了,而且她还是上铺,经常担心睡着睡着从床上摔下来,而且……宿舍有人的呼吸声很重,每晚其他人都睡着了但她还睡不着,别人的呼吸声一重她就更睡不着。
李惟钧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总是早上吃饭时补觉了。
姜至咧着嘴吃了一个无花果,生怕果肉挨到自己唇边,但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不行了,我得管住自己,嘴又开始痒了。”
下回得跟任丽娟说不要再给她往学校拿无花果了。
她用纸巾蹭了蹭唇角,看见几个校领导从后门进来,应该是来检查食堂情况的,她赶紧说:“快走,被校领导看见就该误会了。”
学校抓早恋抓得很严,他们俩虽说没有任何一点不正当关系,纯粹是正常且纯洁的同学之情,但在校领导的眼里还真不好解释,他们看见男女生在一块会自动会脑补出一本小说。
姜至把盒子上的保鲜膜裹好,挨个放进袋子里,跟李惟钧说:“帮我把蜡烛吹灭吧!”
李惟钧拿起香薰蜡烛,有股好闻的橘子味弥漫在鼻息间,他看着跳动的烛芯,吹了口气。
火苗灭掉那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过了16岁的生日了。
没有蛋糕,没有许愿,但有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