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太弱太重,一个玩具而已。
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诡谲的河水已经淹没至容恪的膝头。
他比她高出许多,因此离潜藏在暗底下的东西越来越近。
他的面容平和,一如既往,眼眸含着浅淡笑意,语气寻常得如同饭后闲谈:
“姑娘松开我吧,保命要紧。”
妩秋听完这句话,本要放开的手却抓紧了。
真是高尚啊……
沉沉的目光扫过他淡然的眉目,似把生死置之度外。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此处处处透露着危险,一不小心就是死路一条,水面上尚且如此,更别提什么都看不到的水下。
她并不知道水里藏着些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她那就是造成赤焰可怖形容的原因。
他不可能有活路,所以他不是做戏。
当然,妩秋不会有所触动,她只是觉得容恪在看不起她,自作主张地认为她竟然保护不了自己的玩具。
简直是狗眼看人低!
“闭嘴!我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狠狠咬牙,将人紧紧抓住,用尽全力反抗着向下的压力。
刚刚起来一寸,又被压下两寸,按照这样的趋势两人坠河只是时间问题。
妩秋不信邪,掌心聚起浑厚内力向河面打去,激起大浪的同时终于再次回到半空,但好景不长,不到半刻钟她再次被那股奇怪的力量拉向水面。
用力过猛,她的脸色与唇色微微泛白,浑黑的河水打湿了她的全身,她很不开心,却没有扔下他。
以退为进对她很管用。
容恪几不可见地勾唇,看了眼四周,缓缓说道:“此地设下了阵法,名为阴起,迫使阵中人朝阴气旺盛处而去,挣扎的力道越大,阵的施力也随之变大。”
妩秋不耐道:“不挣扎,等着落水吗?”
“你不是懂很多吗,这阵怎么破?”
“等。”
妩秋的耐心即将告罄:“等什么?”
容恪迎上她的目光:“等日落,天黑阴气重,阴起阵的威力将会极大减轻,待那时离开轻而易举。”
妩秋看傻子似的看他:“未时才过,我还带着你,你觉得我能撑到那时候吗?”
容恪声线平稳,自然而然:“所以,我让你松手。”
他这是明摆着告诉她——她可以独活,否则,他们都会死。
妩秋不信。
她冷笑一声,巴掌大的脸似明艳的火:“好好看着!”
傀儡术无法使用,容恪难得猜不出她要做什么,但很快他看出来了,她要硬碰硬。
几乎是不计代价与后果地使用内力,接连不断地向河面击打,在升空的瞬间使出浑身解数施展轻功朝着对岸奔去,并在快要掉入墨河之前再次击打河面,循环往复……
没过多久,容恪的耳边传来女人的喘息声,初现疲态。
很蠢,比伤敌一千自伤八百还要蠢,等同于自毁。
他断定她这样到不了对岸,并且只要他想,趁此机会,即使他是个“废人”也可以轻松给她致命一击。
大意、狂妄、不知量力、毫无警惕之心……
容恪就这样静默又“挑剔”地观察她,很冷静却又很怪异。
至少在这一刻,在他眼里,妩秋的每一个表情比所谓的生死大事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明明应该兴味阑珊才对,因为如今的她不堪一击,远不够格做他的对手,为何却让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午后阳光格外璀璨,但落在浑黑的河面便如同落进漆黑的洞口看不见分毫。
但妩秋的脸不一样。
她出现在金灿灿的光辉之中,每一根纤长的眼睫都清晰可见,深黑明亮的眼坚定地直视前方,挺翘的鼻与饱满的唇构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燃烧着生命的美景,
怎么会不耀眼呢?
容恪一直看着她,甚至忘记了还在看她。
他从不出错,一切都如他所料,妩秋精疲力尽,哪怕河岸近在眼前……
他已经准备好看她气愤的表情或者对他的怨怪……
再或者,出尔反尔选择识时务地将他抛下。
最后一次击打水面,妩秋的足尖刚刚离开水面就开始降落,而这一次直到河水没过腰际她还没能积蓄起力量……
她的内力已经消耗殆尽。
身边的白衣公子随着她下沉,妩秋终于得空看他一眼,自以为阴沉沉的,实则因过于虚弱,她像个虚张声势的幼兽:
“再来一次就好了。”
容恪还是平静地看着她,最后说了个“好”字。
音节回荡在耳边时,他才想起自己本来想说的是:“妩秋姑娘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