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对方说:“是小乔推荐的。我说要找钢琴家教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她认识一个人,在洛大读书,是个学霸,钢琴也很厉害,最近你们刚好遇到了……”
原来是乔梦璐的熟人。但我记得我没给过她联系方式。
我对乔梦璐顿时很感激。不过,等我见到女人的女儿时,却是有些微妙了。
对方竟是我昨晚见过的洛丽塔双马尾女孩。
“铃铃,过来见见老师。”
“啊?是你?”
她惊讶地看着我:“你你你……你不会真是璐姐的男朋友吧?”
我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解释了我们只是普通高中同学的事。
她这才屈指顶着下巴:“啊,那我明白了,你成绩好,长得又很好看,对于璐姐这种颜控来说,要记住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我堂哥也是个超级颜控,我就没见到比他更颜控更挑剔的人了,不管什么样的美女,我戳给他看,他都是一句‘一般’……要不是他看见男人的身体会反胃,我都要怀疑他是男同了,笑死我了……”
“铃铃,别打扰老师,先让老师弹琴。”
女人温和地对她说。
“好哒~”
女孩乖乖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我隐隐觉得,这个叫铃铃的女孩是很受父母爱护的。她父母应该不允许她和大学生谈恋爱,所以,她和金惑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等我试弹了一曲后,她的母亲很满意,当场与我签了合同。不过,由于他们下午要外出春游,今天只是试课加签合同,并不上课,我便很快回去了。
这小区太大了,建筑又都差不多,进去的时候我是跟着外卖员才找到的,出来却迷路了。
在里头转了会儿,跟着导航走,前面是个篮球场,再拐过去应该就是出口了。
然而,我却在篮球场上看到了我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金惑。
他和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在那边打篮球,他正在教对方。
女孩有一头很蓬松又柔顺的长发,保养得非常好,直到腰下,轻轻跳跃的时候像一道黑椴,完美得几乎可以拍洗发水广告了。
既不是乔梦璐,也不是那天包厢里的双马尾辫女孩,更不是刚刚的钢琴女孩铃铃,又是一个新的女孩。
金惑穿着一套纯黑的潮牌运动衣,兜帽照旧拢在头上,虽然背对着我,看不见五官,但跳跃的身姿很青春飞扬。
他站在中线外,给女孩做了个示范动作:“来,这样投。”
女孩学着他的样子,勾手,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接跃进篮筐了。
一个很漂亮的三分球。
“啊啊啊啊,我好开心!”女孩娇憨地跳起来,仰头看着他,歪着头,似乎在等待他的奖励。
金惑伸手与女孩击掌,又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很不错,真的。”
声音并没有在我面前的那么低沉,很轻扬。
他看起来很放松,依稀还挑了下眉,是我过去最熟悉的金惑,除了挑战什么都显得很轻松,一学就会之外,还很善于鼓励和安慰人,一点都不吝啬于自己的夸奖。
那曾经是我最歆羡和渴望据为己有的模样。
他曾经给我的,如今也会轻而易举地给别人。
我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实在不想从那边过去,但那应该是唯一的出口了。
我只好在楼道里徘徊着,等待他能和那女孩离开,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一直在那边打篮球。
而我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接下来,我接了个电话,是警察的口头传唤,让我去做笔录。
这下,我无论如何都得硬着头皮从那边过去了。
快步走过去,但愿他们没看见我。其实看见又能怎么样呢?无非就是他撇头,我也扭头,当作没有看见过对方。
一次又一次。
不过,我往那边走的时候,那女孩投了一个三分球,没投中,篮球“咕噜”滚到我这边来了,刚好在我脚下。
我犹豫了一下。
女孩朝我喊道:“你好,能帮忙把篮球扔过来吗?谢谢。”
我强忍着没朝那边看,捡球,随手往那边一扔,余光里接球的似乎是金惑。
意识到这点后,我无可抑制地转头,但他早已扭头,手把手教女孩打篮球去了。
我甚至连跟他四目相对的机会都没有。
我真是个脆弱的人啊。像是赶投胎似地往前走,眼睛莫名其妙就湿润了。
按理说,我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再流眼泪就显得矫情,令人贻笑大方,可我就是忍不住。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短短二十四小时,我与金惑在好几个场合碰到。
每一次,他都是以极其冷漠的态度无视我。
我从震惊到难过,到痛苦,到麻木,到如今的心灰意冷,最终还是以无声流下的眼泪证明我输了。
我一想起当年他望着我时那般炽热的眼神,便觉得心如刀绞。
是的,当年是我对他说了很多重话,我为了不坐牢也为了母亲,满脑子都是要和他分手的事,我反复说着“我们再不要在一起了”。
可这么几年,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他,我不断地想,他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的身边又有谁,他已经爱着其他人了么?
越想便越觉得痛苦。
我曾经像个傻瓜一样指望着,也许他是惦记着我的,也是还喜欢着我的。
这样我们重逢的时候,我们都走出了十六岁的自己,都以全新的更加坚韧的自己面对彼此,也许就能解决曾经不能解决的问题。
我妄想着,可我忘了,世上有个词叫“时过境迁”。
错过就是错过。单方面想回头是没有意义的。
更何况,年少时我以为,感情就是感情,是两颗心的互相吸引,不涉及其他。
可现在,面对着两个家庭如此巨大的差距,我再没有勇气像十六岁那样,义无反顾地奔向他。
少年时候,我根本不在意他穿的是不是名牌,会毫无顾忌地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可现在,坐在他劳斯莱斯的后座上,我却会如坐针毡,担心他轻慢的目光。
现在,我亦只能独自去派出所做笔录,再独自面对网上以讹传讹的谣言和有可能的网络暴力了。
虽已入春,但偶尔还会掠过来一阵冷风。我被吹得打了个寒颤。
“冷风催我醒,原来共你是场梦。”
这是陈慧娴《飘雪》的歌词。
与他有过的那场爱恋,好似已是百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