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潜抖着缰绳,叹道:“两个可怜人罢了,问他怎的,没什么要紧。”
孟闻渊道:“看那两人行止打扮,应当并非夫妻。他们如此同车赶路、躲躲藏藏、漏夜出行,我想恐怕不是寻常事体。你……你拐带良家女子,这是重罪,更非君子所为。”
越潜笑道:“哟,谁家‘君子’又半夜来当我的共犯呢。”
孟闻渊气道:“我是为了帮你!”
越潜气定神闲地道:“你帮我,是因为你信我;既然你信我,就该知道我不会‘拐带良家女子’,我是在帮他们。”
孟闻渊突然想起,那日在贾家的屋顶上,他也曾说过要帮自己和那位林姑娘。
该不会也是这么个“帮”法儿吧。
孟闻渊骤然感觉有点晕眩。
若是别人也罢了,这事恐怕越潜真干得出来。
见他突然沉默,越潜反而有了说话的欲望。
他一面赶车,一面便将这对男女的来历讲了出来。
原来这对年轻男女乃是长安县人,也并非寻常百姓人家的子弟,男的是当地守备的长子,叫郭诠,今年刚及冠龄,生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为人正直。
因为生在武将家,从小也跟着父亲习练功架、打熬筋骨,懂些弓马骑射、功夫拳脚。
郭守备早早地便给他订下了一门亲事,亲家乃是长安县本地有名的一个张财主。
张财主的女儿名叫“金哥”,比郭诠小两岁。
两家合过生辰八字,样样皆是极相配、妥当的,只等郭诠这边参加完今年的武举,两家就好商议着完婚。
岂知人间无常总是寻常。
这位张小姐在随家人到尼庵进香时,偶遇了长安知府的小舅子李衙内。
果然又勾起一段老套的故事。
因她生得有几分姿色,果然便勾起了李衙内的旖旎心思。
他向庵中尼姑打听明白这女子的姓名来历,回来便说给他姐姐,点名非她不娶。
想那郭家早已向张家下了定礼,两家结亲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欠一顶花轿来接罢了,如何又能将女儿另许他人?
无奈李衙内为人十分荒唐不吝,越是得不到的、他偏就越不肯放手。
听闻张家女儿已是许了人的了,竟也拗起他的性子来了,缠着他姐姐同知府吹了一夜又一夜的枕头风,只把知府吹得头昏脑胀。
知府把自己给说服了。
他觉得,那女孩儿既然不曾抬进郭家的大门,那就仍然是张家女,不算得郭家妇。
知府这般想定,便使人去同那张财主商量。
张财主听说自己家里能同知府家里结亲,心里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世人重士轻商,自己一族虽然家财万贯,在整个长安县都是数一数二的。
可真要论起来,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眼里却都瞧不上自己。
若不是如此,当初自己怎么会同意将独养女儿许给区区一个长安县守备的家里?
守备虽只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儿,总算也是官身,四舍五入,自己家里也可沾些光。
但长安知府又是不同了。
张财主从未肖想过能与这般体面的大人结亲,可世事偏就像做梦一样,真有媒人带着大礼来替衙内说亲了。
作为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张财主认为这门生意可做。
他立即便想着要与郭家退亲,而且要立即退、马上退,退得干干脆脆。
张财主让人带了郭家从前送来的定礼,又多封送了两倍价值的礼物,一起抬去了郭家。
他自觉郭家已是得了便宜,应当见好就收、就坡下驴才是。
谁知郭家听明来意,大为光火,说了许多难听言语,不肯收下东西,更是严词拒绝退婚。
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互不相让,张财主病急乱投医,这才有了找净虚老尼托王熙凤找郭家的顶头上司节度使云光说情一事。
净虚本以为以凤姐的脾性,自己甜言蜜语地赔送些奉承、再许以重利,这夜叉星一定是满口答应的。
谁知她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
熟读原著的越潜也以为应当是由贾家同云光勾结,逼迫郭家退婚,所以将防范重点放在了贾家发往云府的书信上。
他的原计划是替换掉那封书信,只用几句寒暄的废话代替,绝对不让老云再干涉郭家的事。
谁知他左等右等也不见贾家同云光通信。
越潜隐隐感觉有些事情已经起了变化,他实在放心不下,不得已这才亲自去了一趟长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