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聋一个哑,倒是绝配。”方寒云纳罕道,“这柳四是从哪儿找来的奇人?”
赵风惊讶:“还有个哑仆?”
方寒云点头:“名唤观棋,先前杜娘子见过的……”他突然噤声,只见巷口蓦地多出数道黑影。
“观棋,你怎么来了?”司琴扬声唤道。
青衣少年无声立于月光下,身后跟着数名护卫,冷眼指向二人藏身处。
“啊,竟然有老鼠?”司琴回首笑道,“拿下吧。”
话音未落,那群洪帮打手已如潮水涌来。
“跑!”方寒云一声暴喝,拎起赵风转头就走。二人飞快穿越大街小巷,追兵源源不断,只好翻身窜上屋顶。
“不行,这不是办法!”赵风擦了把冷汗,“你先走,我去将他们引开!”
方寒云目眦欲裂:“放屁!”
“我一个商队伙计,大不了装成小贼便是,但你不同!”赵风低喝,“你是齐大人的护卫,若是落在洪帮手里,一切都完了!”
方寒云眼中浸着火,却无法反驳此话。赵风反手一推:“大局为重!”衣袂翻飞间,少年已纵身跃入追兵之中。
风信堂,密室。
石室密不透风,幽深密闭,四面墙壁挂着几盏昏黄油灯。
柳四爷摇着折扇徐步入内:“司琴,听闻你竟让人缀上了?”
“回四爷的话,只抓到此人,还有个身形魁梧的贼子走脱了。”司琴躬身道,“奴无能,险些误了堂中大事。”
柳四爷隔着铁栅望向赵风:“小贼,在洪州地界窥探洪帮机密,当真嫌命长么?”
赵风被铁链悬吊半空,腕间镣铐铮铮作响:“小的、小的不过想摸个钱袋子,哪晓得什么洪帮......”话音未落,喉间已抵上一柄森冷匕首。
司琴笑道:“待会儿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牢里的壮汉抡起三棱铁鞭,鞭身铁刺遍布,寒芒凛冽。破空声乍起,赵风胸前霎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飞溅。
“啊啊啊啊——!”他何曾吃过这种痛楚,登时惨叫连连。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赵风涕泗横流,“小的有眼无珠偷到洪、洪帮大人头上,下次再也不敢了!”
刑官充耳不闻,连劈数鞭后又兜头泼下一桶盐水。浓浓盐水渗到翻卷的皮肉里,仿佛千刀万剐、万蚁噬心,痛得赵风双目暴突,紧咬双唇鲜血崩裂。
他定了定神继续哭喊:“小的是黎州人!第一次来洪州!求大人饶命啊!”
司琴看了眼柳四爷神色:“继续。”
几个来回后赵风已晕厥数次,又不断被盐水激醒。司琴笑着抬起他下巴:“可愿说实话了?再问你一遍,仔细答话。”
“姓甚名谁?受何人指使窥探洪帮?”
“只是想顺个荷包。”赵风气若游丝,“见你独自从大宅出来……”
“哼,冥顽不灵!”司琴反手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四爷,这厮嘴硬得很。”
柳四爷正把玩着羊脂玉扳指,忽而轻笑:“人倒是忠心,你主子是谁?冯松元,孙备,还血牙堂那位?”他故意拖长声调,“哦,险些忘了钦差大人。”
赵风浸血的眉梢微颤:“小的……当真不识。”
门口吱呀一声轻响,观棋双手呈上密函。柳四爷展信:“赵风,黎州青阳县人,青山药行采药伙计。壬寅年九月初八入洪州,现寓居槐花巷第三户。”
观棋闻言猛然抬头,不可置信望向血污满身的赵风。
柳四爷抖了抖手中信纸:“你一个药行伙计,好好地偷人财物作甚?”
赵风艰难道:“东家……克扣月钱。”
司琴笑道:“四爷,这是个硬骨头呢!”却见观棋摇了摇头,执笔疾书。
交予我审。
司琴挑眉:“奇了,你不是素来嫌这事儿腌臜吗?”
我擒到的人,我来审问。
“罢了罢了。”司琴第一次见他如此殷勤,“四爷,不若让观棋试试?”
柳四爷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袍:“随你们,明日辰时,我要口供。”
“是!”司琴、观棋二人齐齐躬身,目送那玄色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
待众人散去,牢房内只余赵风和观棋二人。
赵风的双目早已被鲜血浸透,几乎睁不开眼,朦胧视野里只看到一片青色衣角。观棋取过铜盆净手,清凉巾帕抚过面颊,缓缓拭去赵风脸上凝结的血块。
赵风猛地抬头,身形一颤:“阿……阿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