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园说:“很清甜,油炸的但是吃着并不腻。”
摊主在炸一只油糕,小锅发出滋啦啦的声音,陈易在甜丝丝的香气里向她介绍,这样场景下他的声音又像极了美食节目的旁白:“摊主有独门秘方,米浆和椰奶的比例把控得好,火候也重要,你看他炸的时候不是丢油锅里不管了,要不停地转动,油糕尖尖是不进油的。摊主上过本地电视台,他以前是星级酒店的甜点师。”
伍园再看摊主炸油糕、舀酸奶和摆盘,努力想在其中瞧出顶级甜点师的腔调,无果。摊主哼着歌,在市井间随心叫卖,向买油糕的顾客热情推荐自己做的酸奶。
“他好快乐。”伍园说。
陈易喝着酸奶,点点头。
摊主以为他们是特意赶过来看庆典的游客,见他们快吃完了还不急,提醒道:“节日游行快开始啦,会路过你们身后那条宽敞一些的街道。要占位子得跑着去了。”
他们自然没有跑着去,但也还是和游行队伍擦肩而过,字面意思上的擦肩,游行队伍有大象,有举火把的人,有打手鼓跳舞的人,还有骑自行车的人。骑车人背后装点着孔雀尾一样的饰品,那羽翼扫过伍园的肩膀和陈易的手臂。
陈易抱着塔塔和伍园并行,偶尔伸出手臂挡一下人群。天渐渐暗下来,霓虹灯和篝火愈加璀璨。伍园仰头看装饰着彩带的大象。陈易说:“这里是小城市,所以只派出了一头大象。”
脸上涂着彩绘的舞者踩着曲线行进,经过他们时,她们隔空伸出手邀请异国游客共舞,陈易抱着塔塔笨拙地动动脚,以示自己不会跳。伍园自然地成为了两人一狗的代表,她入乡随俗地施礼,大方地应邀往前一步,呼应鼓点。
鼓声欢快,对于幸福的感知通过笑容传播,更多的人摆动身体舞蹈,无需技巧,热烈的生命力自然蔓延开去。影影绰绰中伍园看见陈易抱着塔塔,下巴支在塔塔的脑袋上,笑意也传播到他身上。
鼓声收止,舞者们双手合十,向观众和游客献上祝福。伍园低头接受祝福,再抬头时,鼓声和火把在往前进,庆典队伍和人群在往前进,热闹在吵嚷地流动着,只有陈易站在原地,火把的光跃出他的眼眸。
第二天风凉,回去的路程车开得慢,窗外缓缓掠过稻田、橡胶园、茶园,只有塔塔在摆尾巴或翻身时发出一点声响。
车子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下,陈易说:“下面就是大象公园。”
伍园这才意识到,这路开得弯弯绕绕,他开过了自然风光,开过了一个挂着小彩球的水果小摊、开过了小众手工艺品店、开到了养护大象的国家公园边上。来时随意的介绍变成了具象的景色呈现在她眼前。
时间慷慨,山坡上的草地温软,伍园在塔塔身边坐下,塔塔另一侧的陈易随手摘了几根藤草,折着草叶。
她看见一头成年大象躺在地上,身体拢成半个扇子睡着了,一只鼻子上沾着泥巴的小象摇摇晃晃跑过来,拱啊拱,把自己的身体拱到大象怀中,抱住大象的大腿也跟着睡觉。
这是伍园第一次看到大象休息的模样,看得心里犯软,看画面根本想象不到它们在来到这里前的处境。会来到这里的小象失去了父母的庇护,而成年象或有伤残或孤老,人类人为地给他们划出了一个栖息地。
陈易仍在造型手上的草叶,塔塔期待地看着,鼻子都要凑上去了,伍园没看出来进展。在他把叶片中间的硬条反折时,她福至心灵地问:“这是在编蚂蚱吗?”
陈易说:“对。看得出来?”
“看不出来,”她指指叶梗两侧,不给面子地笑说,“反折后你往左右各绕几圈雏形就出来了。”
陈易听着是一回事,手指笨拙又是另一回事。他把一片崭新的叶子给伍园,同时捂住塔塔的眼睛:“可以演示给我看一下吗?”
叶子在她手下灵巧翻飞,马上一只简易版的小蚂蚱就做成了。陈易本来是要学习的,但他的眼睛掠过绿色的草叶,掠过泛粉的指尖,停留到她留白的无名指上。注意力就是在那一刻分散的,重拾起来极为困难。
伍园以为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完是要学习实践的,没想到他从塔塔背后接了过去,再换了只手把小蚂蚱托到塔塔面前,虚荣抢功:“塔塔,给你玩。”
塔塔往他臂弯里蹭了蹭脑袋。他轻声对伍园说:“我小时候是会折的,现在手太大了,记性也差了点,不会折了。但是塔塔不知道。”
伍园配合着没出声,塔塔伤口处的绒毛已经长得很好了,它遇到了会把它照顾得很好的人类。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等待她回城的小克突然发来与设计师用餐的合影,兴高采烈地说:“联名款八九不离十。”
陈易看见伍园笑着打字。
伍园恭喜小克:“祝贺你。”
小克又发来:“我觉得我的脚都瞬间康复了,开启第二章,美男回国。五块钱,咱们可以回去了,我要去利诱员工加班加点做联名方案。”
陈易又见她收起笑,抬眸扫过他和塔塔,又继续安静地打字。塔塔和他同时安静,草编的蚂蚱被山风吹得摇摇晃晃。
十一月了。伍园回复小克,让他看着改签航班。
她收起手机,对陈易说:“谢谢你那天送我的朋友就医,他脚伤好多了,我们准备结束休假了。这趟矿山之旅,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