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居安开始绘声绘色:“老蚌趴在沙滩上,张开壳儿向太阳,水鸟忽然来啄他,蚌壳钳住鸟嘴巴。蚌说:你这个小水鸟,不问底细把我咬……”
“孟居安!你就安静一会不成吗?”陡然拔高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饮泣,背着身的人双手捂脸,肩头耸动,身体克制不住频频抽搐。
“成成成,我这会接着哑巴了。”孟居安忙不迭点头应许,闭紧嘴巴天王老子也撬不开。
他哭得孟居安心急火燎不知如何是好,落针可闻的房间里,能清晰听到泪水大滴大滴滚落下去,有的未及落下就洇湿在掌心指缝,然后自缝隙底端断线珠子似的坠下去,砸得人心肝抽疼。
太久太久,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居安耐不住了,他当不来哑巴,更且受不了陆知意这么哭,那还不如拿刀戳他几个血窟窿来得好受。
孟居安快被整疯魔了,还只能温声软语酸溜溜地哄:“意儿,陆阿宝…那啥、乖宝…过来,我看看你。”
轮椅转过来了,垂首埋头的人将轮椅推到床前,捏了捏他手臂,“不能动?”说完,难以克制地抽噎了一下。
他哭得不能自已的间歇亦注意到了孟居安的状态。
“躺久了没力气,你抬头我看看。”
陆知意又去看他的脚,“骨头筋脉都长好了,我去问丁神医……”
“不准去!我就看你一眼,另只眼闭着绝不多看行么?”孟居安自从醒来就这么水深火热的发急,急得魔怔了,彻头彻尾的偏执疯狂生长,野火般漫无边际地烧……揪扯的心迹下,他感到冰凉的一团砸上小腿,湿漉漉的滚成条线融入床单,燎原的心火霎时被扑灭,连半点火星子也没有了。
“都好,我宝想怎样就怎样。”
陆知意一语未发,静静出了房门。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圈人,虽喜上眉梢内心欢悦,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但不敢高声造次。
常方端碗参鸡汤进来,老成持重的模样俨然有了日后一派掌教的影子,浑不是当初年轻气盛的少年。他关紧门,立即原形毕露。
“孟兄,不是我说你,就这副尊容怎么还笑得出来,还讲故事,真不知让人说你什么好。”
“不笑我还哭么,”孟居安挣得满头大汗,身体愣是没给他任何反应,“我是真哭不出来。”
“旁人怎么都能哭?”常方扬声训斥:“你想想你自己奄奄一息断手断脚朝不虑夕……”
孟居安被他说得眼睛发干,十分庆幸自己还能捡回条命,“都这么着了还能活着,岂不是该笑死。”
常方哑口无言。
过后不久,丁神医、清空真人、韩明理、陆知意坐于一处商量对策。
丁神医沉吟良久方道:“是经脉尚未通活之故,白日里掌门真人可用所修至刚至柔内功助其打通经脉,夜间则由陆家小孩以至纯至净真气自其足上经脉循行以活脉络。如此自当无碍。”
第二日上清空真人便助孟居安打通全身经脉,二人早有交情,此番重逢孟居安不禁感叹因缘际会。
打通十二经脉、奇经八脉穴位,其中奇经八脉交会诸穴又尤为关键。清空真人以凤鸣山自在适意功与外家拳法掌法刚柔并济路子相结合,或张或弛乃文乃武。三个时辰后,孟居安胳膊上身就渐渐有了知觉。
到晚上,也不知是功法影响还是药物原因,他睡得极安泰,一觉天亮。
一连几日,除却清空真人疗伤的几个时辰,来探望者不知凡几。奈何陆知意仿佛人间蒸发,别说见一面了,连半点声息都不闻。孟居安没心情同人搭腔,含混几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