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看着她。
“恩人,”楚嘉笙口舌焦躁,一匙鸡汤就递到了唇边。
楚嘉笙一口口喝下去。
放了碗,他又坐过来,直截了当地问:“我若娶你,你肯不肯?”
孟居安目光毫无波动,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既然将她带出,那这责任是无论如何不可推卸,先前也太莽撞无知,如今又怎可丢下她们孤儿寡母煎熬受苦?
房里一时间极为寂静,落针可闻。
楚嘉笙一双因疲累而凹陷的眼睛盛满惊讶,定定看着他。半晌竟摇了摇头,晃落两串珠泪。
那也无妨,孟居安尊重她的想法,嘱咐她好好休息,起身走开。
他尚未走出两步,身后簌簌作响,紧跟着嘭嘭两声,回头一瞧,楚嘉笙竟已跪到地上,她浑身打个激灵,微微颤抖。
孟居安待要将她扶起,女子已然抬起头,沉声道:“恩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又怎么了?孟居安不由分说愣把她搀到床上,楚嘉笙挣扎不开只得坐了,“我并非不识好歹,我本便是不洁之人,何德何能……”她说到这,又即哽咽。
“何必妄自菲薄,我做什么你也知道?”孟居安笑了笑,“大约你是受够了担惊受怕不知死活的日子,倒可以理解。”
楚嘉笙忘记了擦眼泪只管直勾勾看着他,良久,终是缓缓点头,“是啊,我只想安安静静与世无争地过自己的日子,你……你身上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太多,绝非良人,我太自私了,不能不为我娘俩的将来去想。”
刀口舔血的生计是可以不做,但恩怨是非招惹下了便不好了断,再来所念皆在浮沉,孟居安绝无退隐江湖之念。
——楚嘉笙通透得很,梨花带雨博人同情的功夫精深,眼下不装倒还好些。
“你是好男儿大丈夫,说得出做得到,必会将我母女照顾周到,但绝非我能够一心一意托付终身的归宿。飘蓬无根,随风自在。”事已至此,楚嘉笙便将心里话和盘托出,“能拘住你的人绝不是我,小女子自认无此能耐。”
“——你会娶我也只是责任使然,或者也有同情,但绝无半分怜爱欢喜,这样的一个丈夫要来何用?”
“所以,多谢厚爱,我不愿意。”
“成。”孟居安点头,半点也没觉得有什么,看楚嘉笙似乎还有话说,便也没有走开。
“恩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是否,”女子顿了顿,似乎很有些紧张,“是否可以做这孩子的义父,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她将来有你护佑,那么……”她将无比慈爱的目光投向床边摇篮,“我并不敢奢望,但还是要尽母亲的心,恳求你……”
“求之不得。”孩子另当别论,孟居安也看向摇篮,“如此我们也算是一家人,恩人是不必叫了,便以兄妹相称如何?”
兄妹?她应当比这青年大了不少。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无须计较,楚嘉笙目光透出欣喜,“兄长是孩子长辈,便请给她取个名字吧。小女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让这她跟你姓可好?日后奉养天年都是她分所当为之事。”
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不想关系太深,又若即若离地吊着求他护佑,这女人心机不浅,看人的本事也厉害,想娶她并非心血来潮积德行善,孟居安是打心眼里想要这丑不拉几的小丫头做女儿,并且难得的毫无私心不图补报。
孟居安喜形于色,走上前端详孩子面容,沉吟道:“易辞坎卦曰: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不知为何便想到了那个好为人师的人,他面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笑意,“以行教化以身为则,便叫孟以行如何?”
“是要她做个女先生了?”楚嘉笙自然是无所不好,连连点头,怜惜慈爱的目光又投射到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