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从来没有觉得,从天黑等天亮是一件这么难熬的事情。她一刻钟一刻钟地数着,时常觉得更夫动作慢了,四更还没到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行囊,等在门口,等更夫的身影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悠悠的“笃”声从远远的街角传来,隐约晃出来一条人影。
守城的将士终于活动起来,整整齐齐地列队在城门前,等着将军一声令下开城门。
林思顾不上那么多,二话不说把自己的行囊打开给他们检查,翻身上门。
轰——
城门初开的瞬间,一人一马飞驰而出,灰白的大路上翻起一片飞土。
与此同时,营帐之内骤然乱了起来。
巡值的人发现守在地牢石阶之上的同僚不知何时没了气息,两人身体僵硬杵在原地,仿佛两尊石狮子,岿然不动,永远地守住了这个地方。
紧接着,他们就发现地牢里的林死不见了。
将军这边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把林死的供词拿出来细细查看。她昨晚看过一遍,隐约记得供词中并未提及是否有幕后抄手。可现下人不见了,要么是还有残留在外的逆党干的,要么,就是这份供词并不是完全的实话。
她不知道,她这边还在有条不紊地研究部署着,外面的将士们已经不听命令地乱成了一锅粥。消息因此长了翅膀般往外飞去、
风餐露宿的百姓们得了消息,有喜有愁。他们有的人还在怀念林死治下的鱼泽乡,怀念那段人人平等,不分你我的日子。
一日半后,在双腿打颤得快要夹不住马腹、身下骏马行将累死之际,林思终于在刑狱司门前勒马停下。
“林断事,您这怎么自个儿回来了?”
门子一见她,连忙上前牵住马,忍不住开口问她。
她下了马,脑子嗡嗡的,在心里演练了上万遍的往里冲,此刻却半步也无法迈开。她强忍着耳中嗡鸣,轻声开口:“段主簿她们还好吗?”
“好着呢,早上还去团圆楼打了牙祭。”
“好……”
好着?
她们……好着。
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被殷嘉算计出事,没有因为殷嘉的狼子野心而身亡,甚至还有着同往常一般的好胃口。
“……太好了……”
有泪光闪了眼睛,林思听见自己的心蓦地安安稳稳沉了下去,打颤的双腿迈开脚步,连走带跑地往巾帼堂的方向而去。
期间碰见瞿清明,她连招呼都想不起来要打,直接就擦着对方的肩膀过去。
等她真的见到堂里颠三倒四坐没坐样的几人,才消去泪光的眼眶不自觉热了起来,“老段……”
“嗯?”
段芳和半梦半醒着,根本分不清是谁在叫自己,还以为是齐月娘呢,糊里糊涂应了声。应完了才察觉这声音不对,蹭一下坐起来:“阿思?!”
“哎哟!是阿思回来了!”
看清来人后,段芳和连声哎呦地叫起来,一下将靠在一旁犯困的三人也吆喝醒了。
方才还犯着犯困的几人呼啦一下全都起了身,看见林思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眼眶还红着,还当她在鱼泽乡吃了大苦,纷纷上前张开了手臂层层叠叠抱住她。
卫金娇动作快,第一个抱住了林思。
刚裹住人,她的大嗓门就在林思耳边喊起来:“怎么个事啊?他们使唤人怎么给你弄成这样了?”
“鱼泽乡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连马车都不舍得配给你吗?”
齐月娘个头比不上卫金娇,隔了个人还能闻见林思身上的尘土味,一双秀眉拧得能夹死苍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给小厨房说一声,中午咱吃点好的。”
段芳和一身横肉裹住了三个人,温暖隔着衣裳,顷刻间盖过了林思身上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