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羊肉炉子,林思跟段芳和去见了司正尹成,交了敕牒后她便回了巾帼堂翻看起“黑寡妇”的卷宗。
卷宗不多,总共四册,分别来自廉州、俆县、武仪郡、顺和州四地。记录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某月望日,一男子于某烟花柳巷的散妓院中被火焚身亡。四人皆无积怨仇家,无欠债。
第一名徐姓死者是个鳏夫,年五十八,以盗窃为生,死于八月望日。
第二名陈姓死者倒是有家室有正经营生,年四十九,死于九月望日。
第三名死者也姓陈,只是很年轻,才三十二岁,同样有家室,是个农夫,十月望日大火焚身,次日断气。
他是四名死者中唯一一个被发现时一息尚存的,可惜大夫忙活了一夜还是无力回天。
也是他,在咽气前说出了行凶者胸口上有朱砂纹下的“忠字符”。
那是一个图化的“忠”字,一般只有走投无路当了散妓的寡妇会纹,以示卖身只是为求生存,一心只忠于亡夫一人。
此案也因此而得名“黑寡妇”案。
第四名万姓死者刚过完五十岁生辰,儿媳有孕,他正等着抱孙子呢,便于上月望日死了。同样的大火焚身,同样的死于散妓院中。
因四起案件形式一致,影响恶劣,死者之间毫无关联,地方府衙无力追查真凶,尹成便将卷宗整理,写成了折子,在某日上朝时奏请皇帝并案办理。
举国上下,案件合并,只会并到刑狱司。
而刑狱司里处理女子犯罪的只有一个地方。
案子自然而然落到了巾帼堂手里。
纵是段芳和不想,也不得不接下这烫手山芋。
看着案卷,林思忽然对这“黑寡妇”来了兴致。
是不是个聪明人且不说,这事情办得很是细致又干脆。
四个人,四个地方。
每个地方的仵作与捕快都将事发的院落搜查了个彻底,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可见这“黑寡妇”早有所料,在谋划杀人的同时,还有心思将所租住的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人住过一般。
而从时间上来看,她几乎是杀了人便立刻动身转移,没有片刻逗留。
根据自己有限的经验来看,要么“黑寡妇”是早已为此练习过无数遍,要么便是命好。
眼下,她还不好做判断。
今日已是腊月十三,距离望日只剩两日。
林思不确定并案的消息有没有传到“黑寡妇”耳中,更不确定她是否会继续犯案。不过她翻着卷宗,心中已大致有了头绪。
林思握着笔,将四名死者的姓名与年纪写在纸上。
写完,她抬起眼,望向坐于案几上打瞌睡的段芳和,甜甜叫了声:
“段主簿,我有问题~”
段芳和正梦着,猝不及防一惊,手臂再支撑不住脑袋,整片额头砰一声磕下,撞到了桌面上的砚台,疼得她一阵龇牙咧嘴。
她揉着脑门茫然抬头,视线转了一圈,最后才落到林思身上:
“阿思,你叫我?”
说着话,神智回笼,她忽的眼睛一亮,直起身来:“知道谁是凶手了?!”
林思:……我倒也想。
她只当段芳和在说笑,拿起面前的纸朝向对方:“我想确认一下,这四位死者,真的毫无关联吗?”
闻言,段芳和的肩膀霎时耷拉下来。
白期待了……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四个地方,四家人户籍上没有丝毫亲眷关系,能有什么关联?”
林思却笑:“我朝统一至今不过十载。死者十年间没有关联,不代表十年前没有。”
她的视线越过段芳和,望向她身后窗外茫茫白雪压弯的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