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脚步声,还有她熟悉的铁链拖地的声音。
是新来了囚犯,还是要换锁链带她离开?
林死深深吸了口气,叫脏污的气息灌入肺腑,唤醒全身的警觉。
轰。
三个呼吸之后,门开了,一人手里的火把将管壁上照明的火炬点亮,火光幽微,却足以叫人看清其中景象。
领头进门的是个身材高大一脸横肉的女人,一身玄色狱卒布衣没有削减她的身量,反而更显她的魁梧。
一见到她,林死便双眸一亮,在脸上挂上一个浅浅的笑容,做出一派惊喜的神色:
“王牢头?”
林死脸上笑着,目光却落到了王牢头身后的女人身上。
那是个和她一般被锁链与枷锁压住的姑娘。
姑娘看着与她一般大,身形不算单薄,露在枷锁外头的双手虽然沾了泥灰,却不掩手上肌肤白皙精细,看来出身应该不差。
她身陷囹圄,却不慌不惧,高扬着脸,长发凌乱挡住了面容,可即便蓬头垢面也能叫人感觉到她身上那自负的气势。
但林死看不懂,为何她那双眼直直地越过王牢头的肩头,目光癫狂地勾上自己?
她没有说话,林死却恍惚觉得自己听见了她的笑声。
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是林死认得的熟面孔狱卒,叫阿芳。阿芳身材不如王牢头,只算得上丰满,是个温柔的人。
初入狱时,若不是她发现林死感染风寒,怕是林死早死透了。
听见她打招呼,王牢头却笑不出来,她叹着气从阿芳手里接过一张小小的竹筏。
“小阿死,今日本是不用来的。你瞧,连吃食都没有。”
王牢头拖着竹筏,丢到了污水面上,溅起一阵熏人的涟漪。
林死似是习惯了没有知觉一般,仍是笑:“寒风雨天的,辛苦你们了。”
王牢头没再说话,给阿芳使了个眼色。
阿芳推着那姑娘,三人一同踩上了竹筏。
王牢头控着那姑娘,阿芳摇着筏,二人一同将人送到了和林死隔了一个的石笼前。
林死看着心里犯嘀咕。
不对劲。
这姑娘太不对劲了。
当年她入狱,年纪尚小,在那竹筏上没有挣扎,却也为她失去的自由流了眼泪。
可这姑娘从打照面到如今,愣是没有一丝挣扎。
是服气?
不对。一个服从审判的人不该有她这般自负姿态。
是疯了?
林死定睛望过去,却无法定论。
只这两眼的交集,太少了。她不能对一个毫无了解的人下定论。
又是一阵铁索哐当的声音,石笼的门开了。
石笼门前位置逼仄,阿芳没有上去。
此刻是王牢头站在门前,利索地将人推了进去,生怕对方冲出来似的,迅速锁上,她又不放心拽了下门确认牢靠。
就在她转身要重新踩上竹筏时,林死看见那姑娘透过披散的头发,透过石笼缝隙,无声地笑开一排白气森森的牙,目光幽幽地锁着自己的脸:
“请多指教啊,我的高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