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先按住心中的醋意,问道:“我昨天看你说得头头是道,你还懂验尸?”
裘智笑了笑,眼睛都不眨一下:“书里看来的。”这倒不是撒谎,他的知识确实来自课本。
王仲先点了下头,语重心长道:“仵作最为低贱,你对这些事感兴趣,当个闲书看便罢了。可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免得让人轻贱你。”
裘智知道王仲先是为自己好。而且,王仲先并不知道自己与朱永贤是老乡,还为了自己,当众和朱永贤battle。裘智心中感动,点头含糊应道:“我知道了。”
见裘智听劝,王仲先面色稍霁,话锋一转,说道:“张澜生说他家的海棠花开了,过几日在家设宴,你也一起来吧。”
“张澜生是谁?”裘智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向王仲先,自己认识这个人吗?
王仲先无奈一笑,解释道:“前天他不是请你去他家玩吗?”
裘智这才想起此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道:“我和他不熟,一时没想起来。”
王仲先见他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好言劝道:“你该多和同学们来往一二,以后考上进士做了官,大家还能互相提携、帮助。”
裘智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太高期待,考功名不过是为了谋个体面,日子能过得舒坦些罢了,从不敢奢望当官的事。
古代科举的难度远胜现代高考,能侥幸考上秀才已属不易,别说进士了,他连举人都未必能考上。
王仲先看裘智沉默,接着劝道:“只是几个国子监的同学小聚,没有外人,不叫姑娘们陪着。”
裘智见王仲先处处替自己考虑,而且在大卫朝,除了刚认识的朱永贤,只有王仲先这一个朋友,不想拂了对方好意,便问道:“他家在哪?约的那天?”
王仲先知道裘智算是答应下来,顿时笑逐颜开:“大后天,我到你家找你,咱们一起去。”
裘智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王仲先,问道:“你的伤好点了吗?能和我说说昨晚的事吗?”
王仲先被凶手打晕,差点被污蔑成杀人犯,裘智怕他患上了PTSD,因此不敢刺激他。
王仲先神色如常,温和一笑:“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放心吧,我没事,随便问。”
裘智看他并不在意,暗暗松了口气,问道:“昨晚你不是和朋友聚会吗?怎么会出现在国子监里?”
王仲先下意识地伸手去挠后脑勺,想到那里有伤,又赶紧放下手,一脸无辜道:“我记得下课后去更衣,脑后一疼,被人打晕了。中间醒过一次,看到了凶手自称十娘,再醒来就是今天早上了。”
裘智皱眉追问:“那你昨晚根本没去聚会?”
王仲先摇头道:“没去,一放学就被人打晕了。”
裘智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常理,除非造成严重颅脑损伤,后脑遭遇打击,昏迷时间鲜有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而且中间还醒来过一次,之后又陷入昏迷。
他稍一沉吟,擦测凶手可能在喂了王仲先某种药物,让他保持昏迷状态。为了让大家以为此事是杜十娘冤魂所做,中途特意弄醒了王仲先,当着他的面扮鬼。
现在看王仲先生龙活虎的样子,这个药似乎没什么副作用,裘智暂时放下了心。
王仲先看裘智似有所悟的表情,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裘智怕给王仲先造成心理负担,转而道:“凶手在国子监里多半有帮手。他放学后并未离开,而是藏在同伙的房中。作案后,他继续隐匿,直到白天人多时再现身。”
王仲先听得连连点头,附和道:“应该是这样。”他见裘智面露惋惜之色,疑惑道:“怎么了?”
裘智长叹一声:“知道凶手藏匿其中,又能如何?”国子监里的工作人员不少,这得排查到猴年马月去?
王仲先宽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迟早会露出马脚。”
裘智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问:“你知道谢月朗住在哪吗?我想去她家上柱香。”
王仲先虽不混迹平康,但平日与书生们聚会,常有姑娘作陪,对这些事多少有所了解。他略一思索,答道:“我陪你去吧。”
他看朱永贤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不像会破案的,自己要是陪着裘智把案子破了,肯定能让裘智高看一眼。
二人一路来到谢月朗家。
谢家惨遭灭门,但谢月朗生前交友甚广,知交已为她在家中设下灵堂,引人来祭拜。
裘智在灵前上了三炷香,暗暗承诺:是我对不住你。我一定会找到凶手,为你报仇雪恨。
裘智趁机查看案发现场,没准能找到些证据,但谢月朗卧室门口有一名捕快守着,面色严肃,露出一副“闲人勿近”的表情。裘智只得作罢,和王仲先一道离开。
二人走到院中,忽见一位殊色丽人由丫鬟搀扶着走进谢家。
丽人本以为今日前来祭奠都是姐妹,未料会遇到男客,不由微微一惊。
裘智停下脚步,抱拳行礼:“敢问姐姐贵姓?可是与谢姑娘相熟?”
谢月朗刚死,前来祭拜的多半是交情匪浅之人。裘智无法进到命案现场,便希望能从谢月朗的朋友身上打听些线索。
丽人尚未开口,身后的丫鬟珠儿却抢先变了脸色,凶巴巴地道:“三姐的名字也是你配问的?”
她以为裘智和王仲先是谢月朗的客人,如今谢月朗不在了,二人看上自家姑娘,借机攀谈接近三姐。
三姐轻轻皱眉,回头呵斥道:“珠儿,不得无礼。”
裘智细细打量眼前的丽人,肤胜雪,眉如柳,唇似珠,明眸皓齿,行动风流,想来是千金难得一见的人物。
王仲先看到珠儿脸上鄙夷之色,瞬间明白对方所想,怒道:“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三姐忙欠身道歉歉:“珠儿口无遮拦,是我平日里教导无方,还请二位公子见谅。”
裘智并非小气之人,摆手笑道:“无妨。”随即又问:“姑娘,可是与谢姑娘相熟?”
三姐缓缓摇头,叹息道:“我与谢娘子只有一面之缘,仰慕她的为人,今日才来祭奠,对她的事情却知之甚少。”
裘智略感失望,拱手道:“如此,打扰了。”
珠儿刚刚挨了责骂,心中郁气未消,见裘智脸嫩,立刻带着几分挑衅语气道:“想见我家姑娘的人,从安定门排到永定门,百两银子都不能见上一面。你们今日可真走运!”
裘智不同珠儿计较,好脾气一笑:“今天出门什么都没干,一下赚了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