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尹心中微奇:天下尽知?为何我从未听过这三人?
刘通判心直口快,脱口而出:“王爷,下官不曾听过此事。”
刘通判话一出口,便觉莽撞,可覆水难收,只得讪讪一笑。
朱永贤被他气个倒仰,忍不住腹诽:怎么还有专门给自己扯后腿的!
裘智同情地看了朱永贤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李甲,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是十娘回来了?”
杜十娘虽是投江而死,但光凭孙富一身湿透的衣衫和缠绕的水草,就认定是十娘作祟,李甲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李甲颤抖地指着地上的金簪,惊恐道:“这是十娘的簪子,我看她戴过。”
金簪的样式别致,华贵异常,裘智感觉自己若是之前见过,断然不会忘记。
李甲缓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当年我替十娘赎身,离京前去拜会她的姐妹。谢月朗和徐素素见十娘衣着朴素,便替她梳妆打扮,其中就有这支簪子。”
他越说越是心惊,脸上的惧色愈浓,身子不停地打颤。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吹过,“嘭”的一声将窗户吹开。李甲吓得“嗷”地叫了一声,蹲在地上抱头尖叫:“十娘回来了,她来找我复仇了!”
裘智不信鬼神,微一思忖,心中已猜到始末。但凶手如何布置密室,又如何将凶器藏入梅瓶,尚未解开。
朱永贤看裘智一脸了然之色,急不可耐问道:“你想明白什么了,快和我说说。”
裘智不慌不忙地答道:“凶手不是鬼,而是一个熟知杜十娘、孙富和李甲恩怨的人。”
李甲毕竟是布政史之子,自幼饱读诗书,晓得“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道理。方才看到孙富的尸体,又乍见十娘旧物,一时心神大乱,才会下意识认为是十娘的魂魄回来复仇了。
现在听了裘智的话,李甲神智渐渐清明,心中暗道:哪来的鬼?又见屋内人头攒动,屋外湛湛青天,心中稍定:若真有鬼,也不敢光天化日现身索命。
稍加镇定后,他语气急促道:“一定是柳遇春!或者是四儿!我在国子监见过他们两个。四儿是十娘的小厮,而柳遇春当年捡到了十年的百宝箱。”
裘智闻言,双眉微皱,沉吟道:“是否是为替十娘复仇,现在还不能确定。或许有人故意将现场布置成这样,以隐藏真正的动机,从而脱罪。”
李甲说的这俩人,裘智在监中见过。
四儿是国子监里的杂役,没能力独自布这么大的局。柳遇春是国子监的教谕,三甲同进士出身,天子门生,朝廷命官,大好的前程,不会为了萍水相逢的人冒这个险。
因此,裘智认为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李甲正准备反驳,朱永贤抢先一步道:“听神探的,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得罪了谁吧。”
话音一落,他又转头夸起裘智:“你可比神探厉害多了!他们总是最后才解开所有谜团,你发现一条就说一条,真是痛快!”
朱永贤之前一直担心裘智跟电视剧里的神探一样,总要等到大结局才一股脑地说出来,现在看他解开了什么谜团就说什么,不由十分开心。
李甲感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他爹是从二品的布政史,平日里在国子监里别人见了他都礼让三分。哪知今天遇到了朱永贤,对方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反倒对别人和颜悦色。
他不敢得罪朱永贤,只能转向裘智,语带哀求:“那。。。那我该怎么办啊?”
李甲渐渐冷静下来,脑子也开始转动。
要真是十娘的鬼魂,他反倒不怕了,找个和尚、道士的把十娘打得魂飞魄散,花点小钱就能解决。可若真如裘智所说,有人借十娘的事针对自己,那才是防不胜防!
裘智见他神色稍定,淡淡道:“我觉得你需要提高一下警惕。”
李甲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建议和没有一样。
裘智知道自己这话约等于没说,可他既不是李甲的贴身保镖,又不是顺天府的官兵,能做得有限,只能提醒他注意安全了。
而且裘智多少有点疾恶如仇,他虽不会动用私刑,但对李甲背信弃义的行径极为反感,因此故意恶心他一下。
朱永贤哈哈一笑,道:“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裘智思索片刻,缓缓道:“我觉得有三个方向可以追查。第一,这只金簪只有李甲、十娘、徐素素、谢月朗四人见过。十娘已死,李甲。。。”
他本想直接指出李甲可能是下一个被害人,应该不会给凶手提供金簪,但不好意思当面刺激对方,硬生生把话吞了下去。
“只剩徐素素和谢月朗二人,不过她俩是年轻女子,无法进入国子监。凶手可能是从她们那里得知金簪的样式后进行仿制,或者二人手里还有同样的金簪,被凶手偷走。”
裘智不信世上有鬼,认定此案是有人利用杜十娘之死来布局。既然如此,徐素素和谢月朗就算与此案无关,最起码也认识凶手。
朱永贤听得入神,见裘智分析头头是道,不禁对他更加佩服,眼里满是钦慕:“那第二个方向呢?”
裘智目光扫过屋内的学子,脸上显出些许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朱永贤拍着胸脯,豪爽道:“你尽管说!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黄承奉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心中暗道:王爷今天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裘智缓缓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凶手既然已经布置好了密室,又将凶器藏入梅瓶,显然想好了脱身的办法,为什么要把王仲先和孙富关在一起?”
朱永贤听了裘智的分析也觉得有点奇怪,于是问道:“对啊,为什么呢?”
刘通判看这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自己半天都插不上一句话,心中憋屈不已,正欲开口。
谁知王府尹轻咳一声,迅速制止了他。朱永贤正在兴头上,打扰了他,这官别干了。
裘智目光微沉:“我猜,凶手昨天看见王仲先与死者发生争执,想多一层保险。打晕王仲先并故意当面假扮十娘冤魂,让大家以为是厉鬼索命。如果无法取信官府,王仲先和死者独处一室,就能让他背黑锅。”
他顿了顿,环顾四周,接着说道:“我们可以调查一下,昨天谁看到了王仲先与孙富争执的情景。”
裘智回忆了一下昨天王仲先和孙富打架的场景,当时围观二人争吵的只有几位国子监的同窗,并未见有官员或杂役在场。
“你放屁。”裘智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大声骂了起来:“我们都是圣人子弟,岂会做这种有辱斯文之事。”
裘智心中一叹,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那些看到争执的人身上都有功名,被如此怀疑,自然会恼羞成怒。
朱永贤眉头一拧,目光如刀般扫向学子们,沉声问道:“刚才是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