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皎皎月,月影碎溪中。
挂在树梢的圆月越来越斜,逐渐被远山遮住半边的轮框。溪水边不知名的小花一半在水里泡着,被水流冲的格外的抖,一只素净的手朝水里一捞摘下开的正艳的花朵。
“芳菲,你摘这些做什么?”赵景桓在后面抱着芳菲一路摘下来的花花草草,有些不解,“这些都些没有药效的寻常小草,对凌小姐可能无用。”
溪水边的晚上湿气重,还没走几步,脚边的衣摆便浸湿了半截。
芳菲的动作不停,认真地回答:“方丈仙山哪里都是宝,要不然阿姊也不会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来寻找仙草的种子。我虽然不认识,但知道仙山生长的一切都是对阿姊有用的。药效小便小点吧,总比没有的好。”
赵景桓把她递过来的东西收好,小声试探,“你还会熬药?是在凡间学会的?”
语气里说不出的心疼,她何时需要做这样的事,她只是一棵什么都不懂的桃树。
“熬药的草药都要晒干,现在是不能熬了,况且我们还没有药罐子。”芳菲把手里最后一株洗干净,“这些都还干净,再加上我为阿姊护法兴许就没事了,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凌小姐不止一次受过这般重的伤吗?”
赵景桓忧心忡忡,看来方丈仙山也没有表面看着太平。
月色清冷,在溪边总觉得身上有股难以克服的寒意,芳菲打一个冷颤,像是回忆起不好的事。
“有一次我跟着阿姊来这深山,也差点被一个怪物给吃了。”芳菲亲自抱住那些草药,细细地说:“都怪我贪玩,晚上还在溪水边梳理,就觉得越来越冷,抬头就看见一团黑雾朝我开的花卷来,下一秒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你知道那个怪物是什么吗?”赵景桓定定地看向她。
“阿姊说它是半道来的,但不知道它从何而来。”芳菲拍一下他笑,“你怎么对这个怪物很感兴趣的样子?我跟你说,你见到它一定要离得远远的。我阿姊都杀不了它,你肯定也是打不过的。”
赵景桓紧挨芳菲,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保证,“我都听芳菲的,肯定不会乱跑。”
芳菲一手把草药控起,一手输妖力,嫩粉色的光围成一团,片刻后眼前猛地一闪,刚刚还是根根分明的花草已经成了一颗粉色的药丸,在空中闪着细细的光。
“好了,你这些天便跟着我,一定不会让你遇到。”芳菲边走边说,“奇怪,那怪物明明就不喜欢和阿姊打交道,怎么这回就抓住我们不放呢?”
赵景桓摸摸她的脑袋,“别担心,明天我们就去找你喜欢的猎物,早些回去,就没事了。”
芳菲还是不放心,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算了,她还是先照顾好阿姊吧。
“什么时辰了?”谢筠还是靠在床边,单薄的身子被黑夜笼罩,只闻细碎的呼吸声。
他现在浑身都痛,脖颈处被咬伤的伤口还微微的泛着麻痒意。好在他现在跟在妖身边,一点细小的伤口都被轻易治好,这让他生出一丝庆幸,但流失的血液要花些日子补回来了。
“快要天亮了。”凌羽裳平静地悬坐在床边,现在她身上的躁动已经逐渐平静,浓密的睫毛上翘,没有一丝波澜的琥珀色眼球在月色下澄亮无比。她低头看向谢筠,半边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她的情绪,却让人无比心安,像是最强大的守护神,波澜不惊。
她身上的衣服褶皱,左肩新长出的血肉没有被衣领完全盖住,露出一点嫩色在颈侧点缀,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倒像是刻意安排的作品,美的不沾凡尘,丝毫看不出刚结束了一场恶战。
谢筠在榻上活动发麻的腿脚,眉眼低垂,因为睡了一觉嘴唇上回了血色,漾满水光的眼睛看着有些呆。
他有些难为情,“赵兄呢?我找他有些事情。”
“他在外面陪芳菲,你可是饿了?”凌羽裳的声音落在谢筠耳朵里带着柔意,“你们凡人要吃些什么?”
也可能是他的血发挥了作用,况且凌羽裳本来就是个好说话的妖。
“身受重伤是该吃些清淡的补品。”谢筠声音越来越小,这荒山野岭哪儿有这些东西,要是他还在人间肯定是阿胶糕不断,喝的水都要是被千年老参浸泡过的。
凌羽裳飘到他面前,平视他,认真地问:“都有哪些补品?我去找找看。”
谢筠如墨的眸子一深,鬼使神差地开口,“把猎来的鸟切成小块,放在锅里熬汤。”
“就这些?”
谢筠在她的注视下低头。
真是奇怪,按理说凌羽裳可是咬他吸血的大妖,这时候他竟然一点都不怕他。本该反目的两个人还共处一屋,平静地讨论要吃什么补品,他自己还怕凌羽裳为难找不到食材,特意降低了补品种类。
“就这些,有劳凌小姐了。”
凌羽裳起身出去,在什么都准备好的时候,点火。火焰照亮半边天,群山在翻起的鱼肚白里亮起来。
等一下,她不知道锅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