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帮着照顾族中的伤患,有幸听灵夭先生讲解过,你这属于天生的体质问题,可能因为你是半妖之体吧。”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想着,倘若是我代你受伤,家中止血的草药都能再省出正常的一人份来,比你流血划算。”
螣蛇挠挠头,他觉得白矖这账算得不对,也隐隐感觉到白矖还有未说出口的理由,但既然白矖这样说了,他便信:“那我以后一定不让自己受伤了,不能让你痛!”
女娲忽然轻笑一声,目光从老成持重的太昊身上掠过,遁入虚空之中,像是要逆着岁月之河而上,再与兄长交汇一次。
她少不经事的时候,除了修炼,就是满洪荒撒欢儿玩,其他的事情,总有兄长来安排得面面俱到。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兄长总觉得她还是个小孩,不肯相信她也有自己的担当。
她都能抟土创造一族的生命了,兄长还以为她只是小孩贪玩,想给自己造点玩伴出来,从未放弃过对她玩腻了之后该将人族安置在何处的规划。
他就这样刻舟求剑般不管不顾地将她护佑在身后,从来不肯回头看看她,不肯发现她已经长大了,她的修为甚至已经胜过他许多了。
起初女娲对此还是不以为意的,兄长喜欢护着她,她也喜欢被兄长护着的感觉,既然她们两厢情愿,哪里碍着别人的事了?
后来她慢慢长大,心里未尝不觉出一点别扭,她有些不甘心落在兄长后面那个备受保护的位置,明明她也可以保护兄长的。
她很想告诉他:“修士寿数绵长,哥哥不过虚长我千百岁,这千百年放进我们近乎永恒的生命里,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所以,哥哥也没有比我大很多,不需要为我负那么多的责任,更不需要将我当作幼崽看顾。”
只是看着通天师兄被元始师兄耳提面命的样子,看着他们争吵不休,然后文斗转武斗,她就总想着再等一等。
等兄长心情好的时候,等他修行有突破的时候,等天气晴朗的时候……
等着等着,就等到了巫妖大战的时候。
她其实没那么想和巫族打架,因为她同后土师姐的私交一直不错。
但是她同羲和的关系也不错。
羲和死了九个儿子,伤心欲绝,她劝羲和的时候说自己也觉得这事是巫族做得太过了,羲和来找她帮场子她自然也不好拒绝。
她要上战场,兄长本来是放心不下,想要陪同的,但为了庇护相对弱小的人族,他还是留在了部落里。
按照她本来的计划,划划水、救救妖,然后随便受个伤就能回家了。
虽然战场上瞬息万变,但她实力出众,也就有能力让自己周围的状况按自己的剧本走。
她唯一没能料到的,就是兄长那个特殊的咒术。
所以她预料中那些会让自己的苦肉计逼真一点的攻击,要了兄长的命。
原来他们没有永恒了。
可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
她甚至还能有心情偷偷吐槽后土师姐的兄长比不上她的兄长,至少战力不行,连她的防都破不了。
因为一直没有受伤,她划水到了最后一刻,很有余力地收拾残局。
她的修为比起后土师姐确实稍逊一筹,在她还在炼制补天之石的时候,后土师姐已经将山川河流梳理好,过来请她帮一个忙了。
那时的她颇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失去了十一个兄弟姊妹的后土师姐,只好愣愣点头,决心一定要办好师姐托付给她的事。
奇怪的是,后土师姐看向她的眼神竟有几分怜悯,师姐居然还劝她节哀,还送了一块土黄色的石头给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块石头,莫名心慌得厉害,在师兄们的帮助下尽快完成了补天大事,就立刻动身回去找兄长了。
她在回程的路上感应到了后土师姐身化轮回的壮举,可她心中的慌乱丝毫不减。
等回到人族,她只看到了兄长的尸身。
刹那间,她后知后觉地对羲和的痛苦与杀意感同身受了。
她浑浑噩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失手捏碎了后土师姐送自己的石块。
师姐在石块中给她留了话,告诉她:“师妹莫怕,世间既有了轮回,死亡便不再是生命的终点,你和伏羲师弟终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她知道后土师姐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辈,她相信师姐。
可孤身一妖在娲皇宫的日日夜夜,她总忍不住想,其实她应该早点找兄长谈谈,哪怕同他吵上一架,反正他总会心软原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