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也川看着她的模样,苍白的脸颊,因出汗而贴着额头的刘海,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这个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
“你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贺也川问,“就算不想让谢珩知道,也可以通知一下家人带你去医院看看,身边这么多同学都很担心你。”
许衿当然知道大家的善意,每每想到这些她心里的愧疚和不安就更甚,万一再次因为自己连累了这么好的朋友……
“我这是老毛病了,寝室有药,我吃点就好了。”许衿故作轻松地解释,“真的没什么事,就像一个普通的小感冒。”
这么说了贺也川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没法插手许衿的决定,所以只能选择尊重她。
接下来的几天许衿的状态的确好了很多,但给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不爱说话了,就连下课时间都在写题,有时候宋飞扬叫她好几声才听见,回答也只是简单的“嗯”、“好”、“谢谢”。
时间在盛夏的流淌中跑得飞快,八月底进行了考试,考试结果会直接决定高考加分或者保送,大多数人都是热情高涨。
盛夏只剩下一个尾巴。
坐大巴车回学校的那天许衿还是觉得没有实感,她愈发感觉自己像一个机器人,没有什么感情的起伏,没有什么喜怒哀乐。
就像日复一日枯燥的集训生活,她只是麻木地听课、记笔记、做题和考试,每日重复着机械的流程,甚至面对考试时她的内心也没什么波动,考好了兴许能加分,考不好也没什么损失。
她这种状态终于引起了林雅和许正荣的警觉。
开学前专门带她去了一趟医院,许衿内心抵触,却也懒得跟父母争论。
一样的流程,一样的询问,一样的结果。
她早就不相信医生了。
医生救不回田蜜,找不回她丢失的记忆,也没法让她从噩梦里走出来,反倒是一次又一次无限重复又单调的复诊过程让她的身心都饱受煎熬。
许衿站在医院窗边,从上往下俯瞰门诊楼那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抬起头,天上的太阳十分晃眼,杂乱的交通也让她心生烦躁,耳边不听传来人们大声交谈的声音。
好累。
她不止一次萌生出这种念头。
现在在暗处会有警察在盯着一切风吹草动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又会不会有一群亡命之徒正绞尽脑汁想要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呢?
医生说她有一点焦虑症的症状,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焦虑什么东西,就像谢珩说的那样,周婆婆的案件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她,所以在外人看来许衿只是个刚好路过又不幸目睹的路人。
林雅和许正荣从诊室里走出来,手里还拿了张单子,应该是医生开的药。
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算好,许衿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猜到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可能不容乐观,如果情况跟去年一样糟糕,还有可能要住院。
但她不想住院,马上要开学了,高三的压力很大,她还想当一个好老师,想考师大,还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想到这她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容来:“医生说什么了?要拿药吗,那我先去外面等你们吧。”
一句话问出好几个问句,但她根本不在乎问题的答案,一种强烈的疲惫感几乎要将她吞没。
林雅攥着单子的手指泛白,闻言也不好说什么,小心翼翼道:“是要拿药,你不想待在这儿……先拿着钥匙上车。”
许正荣也是脸色凝重,两道眉毛几乎要蹙到一起,把钥匙给了她后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衿衿,你最近什么都不用担心,案子那边有警察,家里还有你爸妈呢,要是不想上学了咱们就办个休学,大不了在家玩一年,爸妈带你出去玩玩散散心,就算……”
“爸,不用。”许衿迅速打断他,“不用休学,我要去参加高考,我要考师大,我没问题,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
说完,许衿拿着车钥匙上电梯,按下了地下停车场的楼层。
红色的显示灯不停变换着数字,向下的箭头闪烁着,电梯里开着冷气,风口正对着许衿,被吹得有点冷,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抬头的瞬间她看到电梯门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瘦了好多。
她本来就很瘦,从周婆婆出事到现在快三个月的时间,她瘦得简直有些脱相——两侧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午,嘴唇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纤细的脖颈似乎一捏就断,露在外面的两条手臂甚至能看到凸出的骨头形状。
叮咚。
电梯门开了。
属于地下停车场的味道扑面而来,吹得她两鬓的碎发微微飘动。
回过神来,她抬脚走出电梯,刚走出来没几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谢珩站在那,穿了件白色短袖,头发剪得更短了些,看起来也瘦了不少。
他站在那,与错愕的许衿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眼底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好半天,终于微微开口:
“许衿,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