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祖晟仰头望向窗棂外:“已有四载,殊不知今日相见会是这番境地。”
他当即屏退了其余人等,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若论许澈对刘祖晟的印象,许清清脑中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敬重。
这位长者在她少时毫不吝啬给予经验,且对许澈才能褒奖有加。
许澜对她严厉至斯,但这位长者相处起来毫无压迫感,让许澈如沐春风。
许澈能做到这个地步,离不开刘祖晟的提携。
她潜意识里,不敢也不愿相信刘祖晟会将多年悉心培养的手下推出去挡箭。
许清清不忍唏嘘:“在下也没想到会以这种身份见到大人,只怕大人心中已对我失望至极。”
刘祖晟看向她,祥和一片:“你果真这样想?”
他起身在房内踱步:“其实本官很赞赏你能做到这个地步,起初若非不是我暗中提点,你不会步入这步难悔的棋。”
他承认了。
许清清看着他默不作声。
刘祖晟道:“我年事已高,却身居高位,心已疲累,若非你触犯了当朝律法,本官倒想将这位子传给你,你定能比我做得更好。”
许清清疑惑:“大人此言何意?”
“你一路过来所做之事本官早有耳闻,只是孩子你要知道,这世间注定有些事情没有结果。”刘祖晟眼露失望之色,似是在缅怀过往。
“我培养你,原本的目的便是不想你步一些贪官的后尘,你也聪明,许多事悟性很高,只是此事有人怀有私心要害你,你只能咽了这口恶气。”
“大人难道知道谁想害我?”许清清逼问。
刘祖晟看向她:“现在这些已都不重要了。”
她道:“起初大人曾教诲我诸多为人之道,我时刻未敢忘记,这种蚕食大颂的情况一日不除,我国难安,被查抄家产后我一路过来,见到许多坑害百姓之事,甚至闹出了人命官司却不了了之,实在触目惊心,即便百姓骂我是贪官,但我想靠自己这份力量孤注一掷,将此情况与我的想法反映给更多人。”
刘祖晟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许清清接着道:“大人即便想助我逃出去,只是一味逃避也终究不是办法,倒不如直面大理寺与朝廷逼问,实情相告。”
“你能有这样的度量,本官果真没有看错人。”
刘祖晟道:“只是本官还有一事想要告诉你。”
“大人但说无妨。”
“此事事关重大,你父亲临死前曾密函来信叮嘱我务必帮许府保密,且护你周全,本不想你卷入这场争端中,我才迟迟未告诉你。
眼下你既已成人,此事也瞒不了多久,即便我不说,也会有人以残忍的方式告诉你。”
他莫非是指许澈的身世?许清清紧张了两分。
“此事说来话长,你是许府养子,起初你养父还是一任芝麻小官,只因外出办事,独留你养母一人在府,当年天干物燥匪患猖獗,他们趁你养父不在半夜悄悄潜入许府,偷窃金银财物。
你养母杨氏九月怀胎已近临盆,当晚与贼人撞了满怀,遭受惊吓当即便要临盆。那伙贼人没想到你母亲身子沉重,担心你父亲折返回来,且后院冒出不少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当即逃窜,慌忙间烧着了一间稻草屋子,火势滔天。你养母生你姊妹脱力且受到火势惊吓,好不容易将女儿生下,没多久便虚弱亡故,撒手人寰,只剩下了尚在襁褓的小女儿。”
居然如此波折?只是许澈从来不知自己还有妹妹,莫非……
刘祖晟陷入回忆之中,这些事情仿佛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我也责怪自己没能替你父亲保护好许府与杨夫人,你养父回来看到之后神色灰败,遭受重创,几乎一个月都没从房中出来。那小女儿也因过分羸弱,且感染风寒,一个月后随杨夫人去了……”
许清清心疼无比,这就是许澜为何对许澈严格非常的原因。
“那之后我是如何来到许府的?”
“你也尚在襁褓,且从宫中而来,长公主虽未讲清你的身世,但她请你养父对你多加照拂,她也打听到你父亲丧妻子后郁郁寡欢,以官职为交换,令你养父将你录入许家族谱,从此以后你便与皇宫再无瓜葛。”
许清清大惊,没想到许澈和长公主有亲戚关系。
长公主究竟是不是好人?
既然她将许澈交由许澜,从一开始就密切关注着许澈的一切动向,包括她一直视做恩师的刘祖晟,也同样被安排在她身边。
许清清脊背上瘆出一丝寒凉,这像极了古代版《楚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