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亭心底升起些许宽慰,让邢樾背的兵法还是派上了些用处,但是……
“你们为何不告诉我?”
高伯锤了下白若亭的后背,“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到底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我老头子脸皮厚能说是仗着自己年长充长辈,你一个小伙子管人家房中事作甚!”
“我……”
“你什么你!闭嘴吧!”
……
在魏如霜几番要求下,青荷不得已把窗户缝新糊的纸给撤掉。
她本想再劝劝,可魏如霜长舒一口气,对众人说道:“这才对嘛!病气若是困于屋子里久久散不出,不光人好得慢,旁人也容易过了病气。”
青荷只好作罢。
将内室隔开的大红酸枝百宝花鸟屏风也被红梅挪开,高脚香炉一早就被妙菱熄了,呼吸着难得的空气,魏如霜病弱的身子都多了几分力气。
梦竹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先给魏如霜福了一礼,再将食盒拿到近处给她看,“将军遣阿平送来的,说是羊肉汤,特地装在铜壶里可放炉子上煨着。”
赵嬷嬷的红糖鸡蛋甜得过头,这会儿正好再喝点咸津津的羊肉汤,滋味别提有多舒服!
魏如霜招呼红梅把她扶起来,又让青荷接过梦竹手里的食盒。两层的食盒里,头一层是铜壶,下面一层是芫荽、小葱末、韭菜花等蘸料、配菜。
“放火上热着,等滚开后给我盛一碗,多放芫荽。”魏如霜交代道,她在老家也常吃羊肉,秦地的羊肉比起蜀州的味道更粗犷,吃完之后碗里总能剩下白白的一层羊油,而且秦地多吃面食,热腾腾刚出炉的烧饼配上同样滚烫的羊肉汤,数九寒冬吃上一碗冒冒汗,还有风寒什么事。
那时候她嫌弃羊肉膻味大,总不乐意吃,如今想起来,也是家乡难得的回忆。
魏如霜背后垫了两个软枕,懒懒地倚在床边,没等到羊肉汤重新沸腾,却把邢樾等来了。
银杏前脚小跑着进来通报,邢樾后脚进了正屋的门,身后还跟着画屏、梦竹,两人抬着一张矮几,还有两把胡床。
矮几高度跟床沿差不多齐平,胡床分别摆在两侧,魏如霜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
邢樾走到内室的屏风后边换衣服边说,“想着你病中也没胃口,来陪你吃点。”邢樾虽好洁,却也不是瞎讲究的人,魏如霜怪自己没陪她,但她如今的身子也不适合四处乱跑,干脆将饭菜端到床边吃,吃完出一身汗直接躺下。
丫鬟们已经将热好的羊肉汤端上矮几,还有几样清淡小菜。换了一身月白中衣的邢樾坐在胡床上,蜷着高大的身子,身上是皂豆的香味。魏如霜由青荷搀下床,心想左右也不用人伺候,便交代青荷带几个丫鬟也去过个节好好歇歇,等吃完了再唤她们前来收拾。
屋里只余下她跟邢樾两人。
打开铜壶的盖子,羊汤的香气顿时充盈着整间卧房,邢樾拿起长柄勺盛了一小碗有肉有汤的羊肉汤,放在魏如霜面前,魏如霜夹起芫荽、青蒜叶、小葱末放在汤里,一眼看过去绿油油的,都找不到汤。
两人都不说话,默默喝着各自碗里的汤,喝完了邢樾再帮她添一碗。羊肉已经炖的脱骨,羊排上的嫩肉直接融进了汤里,不用嚼,一吸就进到肚子里。
中途阿平还来送了一次烧饼,掌心大小的小烧饼魏如霜只吃了半个,余下的全进了邢樾的肚子,魏如霜还想劝劝他晚上少吃点,可想了想这人每日校场上跑马练枪的习惯,消化几个小烧饼对他不是什么大事。
直到洗漱完躺在床上,魏如霜呼吸间仍能闻到羊肉的香气,一只滚烫的大手贴上侧腰,她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将军……”魏如霜靠在邢樾怀里小声说,“我月信来了。”
隔了半晌,耳侧传来胸腔里发出的沉闷的两个字,“睡吧。”
……
风寒不过三日便大好,只是偶尔喉头发痒咳嗽两声,魏如霜仍觉得骨头都躺软了,赵嬷嬷连卧房的门都不让她出,每日最多能从床上走到净房,再从净房绕回床上躺着。
医不自医,即使魏如霜觉得李大夫开的风寒方子只是无功无过的平安方,能好起来最重要是靠她身体有个好底子,但每日的汤药也一顿不落,乖乖喝下。
最奇怪的是,她近些日子总能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发现邢樾的身影,甚至有一日起床时邢樾还没去练武。
倒不是邢樾懒了下来,或是为了陪魏如霜特意如此,临近年关,朝廷上的事务也闲了下来。尤其是邢樾这种临时回京的将军,在京中更是无所事事,三省六部都提前一个时辰放衙,他又不是国子监的学生,到年底依旧勤学苦练热衷于凑热闹。
两人这几日都是一起用早膳,魏如霜发现她早膳喜欢吃些热乎的汤汤水水或喧软的发面包子,邢樾则喜欢吃些扎实扛饿的,叶子菜吃的少,更不喜欢喝汤。
魏如霜盯着邢樾看的目不转睛,甚至有几分出神。她是个姑娘家,皮肉白嫩些也就算了,这人整日校场上晒着,肃州又是何等苦寒之地,怎么脸皮还能如此白,比她们村里寒窗苦读大门不出的秀才还要白净。
而且这人顿顿吃那么多,一点不见长肉,老天爷真是不公。
“何事?”邢樾见魏如霜一直盯着自己,出言询问。
魏如霜回过神,摇摇头说:“没什么事,就是这几日房中呆的有些闷。”赵嬷嬷合该去大牢门口当狱卒,有她盯着,苍蝇蚊子都跑不出大门,她连卧房都出不去,正院里面转转都不行。
“嗯,是有些无趣,”邢樾放下筷子,“左右近日无事,我陪你上街转转。”
“什么?”魏如霜以为自己听错了,陪她上街转转?邢樾吃错药了吗?
转念一想,逛街总不能干逛不买吧?将军出马定不会让她掏钱,这位将军又是个勤俭刻苦的主儿,自己骄奢淫逸的做派肯定不被其所喜。
如今月信也转少,出去玩一天也不是不行……
魏如霜站起身,碎步走到邢樾身旁,一双圆眼笑出撩人的笑弧,藕臂揽上邢樾的脖子,“将军对我真好。”
青荷红梅两个近身伺候的丫鬟头恨不得将头埋进地下,邢樾耳尖也沾上一层薄粉。
梳好头发,红梅笑嘻嘻地抱着斗篷给魏如霜披上,里面穿了件滚粉色毛边的珊瑚红百蝶穿花对襟夹袄,厚实的胳膊打弯都困难,百褶裙里是一条衬了兽皮的中裤,原本是预备到肃州后穿的,厚衣服将她层层裹上,再配上成套的珊瑚簪子,活脱脱一个年画娃娃。
掐了下腮边的软肉,魏如霜有些气馁,怎么病了几日还能长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