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发激动的哆嗦,“那个男的下车后,Linda让我继续开车走那条小路,下车的时候她……”陈德发抖得厉害,不停地吸鼻子,右手大拇指甲盖里一层烟熏黄,是个老烟枪了,周朗碰了下吴立的肩膀,“给他一支烟。”
吴立把点好的烟给陈德发,陈德发吸了两口烟冷静了点,接着说,“下车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很可怕,好像要把我灭口一样,她威胁我说如果今晚的事透露出去半个字,就让我活不成,说姓宋的那男的跟前市长关系好,可以让我像空气一样消失,然后丢给我一沓钱,让我把车处理了。”
周朗,“然后呢?”
陈德发,“她背着那个女孩儿往小河沟走,我当时吓得缓不过神,等我缓过神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她了,我开着车回家,把车厢清洗了一遍,觉都没睡,就去把车卖了。那晚以后我整夜睡不着觉,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看见Linda看我的眼神,还会梦见那个女孩子,她质问我为什么不救她,我……”没抽完的半支烟从陈德发烟熏黄的指尖掉在地上,他捂着脸嚎啕大哭,“我应该救她的,我应该救她的,如果我救了她顶多丢一份工作……”
周朗抱着手臂看向审讯室顶部的照明灯长叹一声,哪有什么如果,周朗继续问道,“你把车卖给谁了?”
陈德发抬起泪痕交错的脸,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武嘉二手车市场,已经过去一年了,车应该已经被处理掉了。”
周朗转过身走出审讯室,夏永夜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向周朗,两人目光交汇,周朗黯然地垂下眼帘径直走到过道上,无力地靠在墙壁上,闭眼仰起头,像是坠着千金重物缓缓下沉,呼吸都是艰难的。
脚步声缓缓接近,周朗闭着眼睛,他知道夏永夜走过来了,但他现在不想睁眼,不想说话,夏永夜在周朗旁边站着,“很累吗?”
周朗睁开眼捏捏眼眶,“累,很累,干这一行有时候真的很无力,很多案子一层一层剥开最后只剩血淋淋的现实。”
夏永夜眼中依旧只有淡漠,“即便查到真相已死之人也不会复生,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
周朗无力地歪头一笑,“刚工作的时候确实有过,带我的老警察说‘你如果就这点心理素质赶紧转行,这一行不适合你,医生不能面对生老病死做不了医生,警察不能面对人性的恶做不了警察’。”
“做好分内之责就是对得起这份职业。”
周朗,“带我的老警察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有时候真的会很无力,没事,我也就无力一下下,走,看看傅法医那边怎么样了。”
傅冰雨戴着口罩从解剖室出来,手上拿着好几张单子,“血液样本检测和最初的结果没有偏差,郭盈盈体内酒精含量是通过饮用摄入,肺部样本留存检测和最初的检测也没有偏差。”
周朗大吃一惊,“所以说郭盈盈真是溺死的?”
傅冰雨点头,“溺亡是事实。”
周朗拿过二次化验单,“所以她被推下河沟的时候还活着,落水后还挣扎过,最后被淹死。”
傅冰雨把口罩放在白大褂口袋里,“从检测结果来看是这样,不过从酒精分解的程度上来看她饮酒的时间在三十分之内,摄入酒精含量为75mg/100ml,这个标准已经在酒驾的边缘。但如果是酒精耐受量一般的人,这个摄入量足够喝醉不省人事。”
周朗眉头锁得紧,眼神冰冷如利剑,“郭盈盈在车上和王秀裕宋毅康发生争斗,加快了酒精的分解,又被宋毅康勒住脖子陷入了暂时的昏迷,为了伪造成醉酒落水的假象在她昏迷后又灌入了酒,但即便这个时候她还是活着的。”
傅冰雨,“是这样,如果当时送医或许还有救,她真正的死因是溺水,吸入泥水造成呼吸阻塞而死。”
周朗脑海里浮现出郭盈盈游泳获奖时候的照片,笑得是那么灿烂,向阳而生的女孩儿几经周折最后惨死,她在车上好几次躲过了死神最终还是没能战胜死神,周朗把化验单抓出了褶皱,“陈德发的证词还不够,还需更有利的证据。”
夏永夜眨眨眼,“根据陈德发的供词,郭盈盈挣扎中抓伤了宋毅康的脸,她的指甲里没有提取到宋毅康的DNA?”
傅冰雨也很无奈,“郭盈盈的尸体在河沟里泡了八天,当时正值夏末,期间还下过雨,她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形成巨人观,检验难度太大了。”
夏永夜的眼睛暗了下去,低垂的眼睫下瞳孔变得幽深,像匍匐在暗处的某种野兽,在所有人察觉不到的地方亮出了利爪,“尸检结果还是只能证明郭盈盈是溺亡。”
周朗抬起头,眼中似有火在燃烧,“尸检只能证明她的死因,现在需要证据支撑这个结果,那辆车!”周朗把报告单塞给傅冰雨,拉起夏永夜就往楼下跑。
武嘉二手车市场,老板武嘉是个驼背的中年男人,到脚踝的羽绒服把自己裹得像个油漆桶,嘴里叼着根烟,“黑色房车,我想想……有了,有了,那辆车还不错,可惜就是没人买。”
武嘉带着他们来到后面车库,拉起卷帘门,仓库里真是二手车大全,什么都有,“就是这辆,改装的挺好,我准备找个剧组卖给那些没什么名气的明星,结果问了好几个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