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寻老被带过来时,浑身都像滩烂泥,可观其面色却红润无比。看着像被药吊起来的。
“说出那日发生的一切。”
黑色的皂靴映入昏聩的双眼,寻老如蝼蚁一般仰视这个年轻的后生,此时下颌骨被暴力接上,仍有余痛,“发生什么……我老头子年纪大可能记不得了。”
说出来就是一死,不说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陆殊途却失了耐心,他蹲下来,单手拎住寻老的衣领,“说,不然你不会想知道这双手接下来会干些什么。”
如陆殊途这样的人,一个眼神都会有无数下属揣摩会意,能自己动手的机会实在太少了,接近于无。
可如今,面对不知生死的同归,陆殊途已管不了那些了。
杀人不过一瞬间,要想让寻老死太容易了。
可真要一个个刑罚动下来,人能不能经受的住是一回事,浪费时间才是最要紧的。
浑身的血管都在此刻沸腾,陆殊途眸光如利刃,“你不怕死,可总得想想你的家人,不是吗。”
寻老闻言笑了,“我一个臭叫花子,哪来的家人。贵人便是想要挟也换个法子。”
陆殊途手收回,抽出帕子一根根擦拭手指,“哦,你确定?”
这些时日,陆殊途这边人的能耐寻老早就领教了,一时间看这个年轻后生,还真就开始回忆起来。
寻老幼年是被父母遗弃的,并不是天生的乞丐。可那时记忆太过遥远,况且流浪了这么久,那些亲情早就消散了。
“你这辈子是完了,可你这世上还有一个弟弟。”
“你的性命确实不值一提,甚至卑贱如蝼蚁。尽早死去或许对你而言是个解脱,可你真的想尸体暴露于荒野吗。”
落叶归根,这是刻在骨子的念头。
这消息就如同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忽然告诉他前面有个水源一样吊着寻老。
即使没有感情,如今好像也凭空生出一些来。
帕子被揉成一团,随意砸在地上。这周边是河,长年泛上来的水汽使地面总湿漉漉的,帕子掉地的瞬间就沾上了泥点。
黑色皂靴踏上去,“你死了,你的家人也会一起死。你这一脉从此在世间再无踪迹。”
老祖宗所说的香火传承就是如此了,即使是一个乞丐也不能免俗。
但寻老留了个心眼,“我怎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陆殊途轻笑一声,对着寻暗道,“带过来。”
在来之前,寻暗和陆殊途同行一路,从未听到过半点关于这个乞丐的消息。
寻暗很确定,这个乞丐以及刚刚那个暗卫说的,他和主子都是第一次听见。
可能做到陆殊途贴身侍从的位置,又怎么想不明白主子的话。
寻暗用了很短的一息,便领会了其中的意思,拱手抱拳,“是。”
说完,便假作离开带人去了。
这一息太短,在外人看来是连停顿都没有的。
寻老一时被糊弄住了。
陆殊途:“你可想好了,一会一家团圆之时,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罢,其他的暗卫如同收到讯号一般,齐齐拔出了腰中的刀。
一连十数把刀,将寻老围住,尖端直指中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捅个对穿。
说是不害怕那是假的,寻老身上发颤,浑身弓缩在一处,牙关都咬合不全。可即便如此,他也强撑着,“见到家人,我死的瞑目。”
“见不到家人,我就当没有听过这件事。”
陆殊途闻言并没有动作,甚至头也未回,“罢了,即使你现在想说我也不想听了。”
说罢,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暗卫。
眼神示意的那刻,暗卫的刀便动了,对着寻老的膝盖处像劈死肉一般落了下去。
寻老当即发出一声惨叫,大片的血从黑乎乎的膝盖洞涌出,溅了四周暗卫一身。
可所有人无动于衷,并未有退让闪避之举,甚至连眼都不眨。
剧烈疼痛让寻老趴在地上,不断打滚。
鲜血的腥臭味蔓延在空中,陆殊途眉目不曾动一下,“凭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那就将他剁成肉泥,喂河里的鱼吧。”
一直以为难捏住消息就能守到见到家人一面的寻老,立刻心如死灰,身体的疼痛都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恐惧,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即使这一刻寻老枯如槁木,也不得不忍住剧痛,“我说,我说……”
陆殊途走近,落眼,“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