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陡然发怒,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可她却并不止,指着赵姨怒声道,“各位清高我家庙小供不起,像这样的,全部给我滚蛋。”
出了事,别看下人们心里埋冤着早就不想干了,可真当这话说出口,又不免惊慌。
这世道,活难找啊!
可也不乏有些门路的,听到这话心思活泛起来。真能走?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的。
同归也不含糊,拍了拍手。
这时,红梅拿着一叠厚厚的身契赶来了,“小姐,都在这了。”
同归视线划过众人的脸,看了一会,“想走的现在说,我不留。等过后还想有这待遇,那是不能了。”
一时间,有几个下人站了出来,但没敢动,而是望了望周围。过了片刻,管事的孙伯尴尬的笑笑,上前搓了搓手,“小姐,我……”
“不必说了。”同归点点头,从里面抽出卖身契给他,“还有谁?”
有了开头,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同归也没有刁难,又抽了几张纸出去。
厚厚的一叠纸渐渐变得稀薄,院里的人也少了不少。
剩下的都是些没有门路的,也或者有忠心的,同归没理会。而是将目光转到了两个小丫头身上,“彩环,碧雪,你们呢。”
这是平日里伺候同归起居的,也是今早偷懒导致同归发怒的由头。
都是半大的姑娘,家里娘老子一家都在的,离开府没有路子的,所以才没有在刚才走掉。
“小姐。”彩环比碧雪年纪大一点,有什么事一般都是她先说话。可她此刻却苦了一张脸,“小姐,我不想走。”
同归好说话,平日里就是梳头发被扯掉了几根,也不发火。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会赏给她们。
这样轻松又没什么规矩的人家,可不好找。更可况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即使出去了也不符合从小陪在小姐身边的年纪了。
往常只要她皱了脸,摆出顽皮模样,同归总会笑嘻嘻的放过。
终归是从小看到大的,同归心底有一丝不忍。最终她还是扭开了脸,“你走吧,这样的下人我要不起。”
此时天蒙蒙亮,鸡鸣声混着鸟叫声热闹的响起。
同归说的声音太小,彩环没能听清。可不妨碍她看到小姐扭到一旁的脸,这是心软的姿势。
彩环转了转眼,痛哭起来,“小姐,奴婢错了,奴婢昨天受了寒,早上起来不舒服才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服侍您的。”
十来岁的姑娘,哭起来稀里哗啦的,好不可怜。
同归本就不是那心肠硬的人,支棱起来也是一时的怒气,此刻就没有在说话了。
彩环嘴角划过一抹笑,可很快又掩起面痛哭着,去抱同归的腿,“小姐……”
奴婢扯小姐的裙摆,这怎么看怎么不合理。瞬间,同归的院子里的树下悄悄冒出来几个黑影。
一个声音隐藏在树根下,似乎在和旁边的影子说话,“同小姐看上去并没有危险,我们还要上去吗?”
另一人声线明显较年长一些,也是犹豫,“可主子的意思……”
两人一时间不能决断,也就没有立刻出面。
就在此时,一声略显威严的声音响起,“彩环。”
“母亲。”
“夫人……”
僵持的两人也看了过去。
是同母,身后跟着吕妈妈。
同归:“母亲,你怎么来了?”
同母看着她,“你以为你怎么拿的卖身契?”
同归虽然红梅吩咐不要惊动母亲,偷偷去的拿。可同归从不当家,不知道拿卖身契这么大的事是越不过掌家之人的。
同母只用了几个转眸就能猜到同归的心思,但她也是存心放了手,想看看同归怎么处理这件事。
一个人有一个人行事的法子,对于同归先前的处理,她很满意,只是同归毕竟是少女,面对亲近的人还是心软了。因此同母这才出现了。
现在就是言传身教的时候了,同母有心让同归学习处理后宅,拍拍她的手,拉她到身后,“彩环,你先前说身体不舒服?”
彩环面对同归可能还有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可面对掌家已久的同母就不敢放肆了,她冷汗直流,一双眼睛对着地面打转,“是……是,奴婢是有不舒服,可现在已经好了,能够服侍小姐了。”
同归情绪虽容易起来,但也有个优点,就是旁人处理大事的时候,她从不插嘴,而是会去看,会去学习。
她看着母亲不怒自威,“婢女如果不能当值,该怎么办。”
下人也是人,也会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一般出了这种事,应该当即和掌事的妈妈汇报,由另一人顶上去,这样才不会出乱子。
规矩摆在面前,彩环这下终于没办法狡辩了,“求主母宽恕,求主母宽恕……”
同母看了她一眼,冷着脸淡淡道,“发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