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开古界，谢丹琼能感觉到很多人在隐晦地打量他，毕竟凰月前辈是被他唤醒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九天十地内部都不一定是一股绳，更何况面对他这个异族。

谢丹琼眼神淡漠地看向自己手中的凤梧仙琴，周围的忌惮、好奇、杀意，对他都是无用的，他知道，在他看到那块黑石碑的时候，他就无法再留在天神书院了。

十冠王跟石昊不动声色间向前移动了几步，将周围的视线挡了下来，石昊面上不动，暗地里传音道：“谪仙？我记得你应该是只金乌吧？难不成你是只死金乌尸体通灵了？！”

谢丹琼原本有些感动的心情瞬间就没了，他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不叹出这口气，他怀疑自己就要跟石昊大打出手了。

“石——昊！首先我并不是葬士一族，其次葬士并不是尸体通灵或者尸变后的生灵，葬士跟人族、异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也是由父母诞下的生灵！”

石昊脑海中传来谢丹琼明显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他没敢回头看谢丹琼的脸色，只是稍稍往前迈出了半步，试图避开谢丹琼盯着他的视线。

远处大长老的目光径直看向谢丹琼，他只是挥挥手，周围就寂静了下来，仙王裹尸布在大长老手中散发出阵阵暗红色的光芒，他看着谢丹琼道：“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葬域跟异域还有九天十地已经很久没有往来了，你的出现预示葬域要出世了吗？”

“大长老！此子不能留！他潜入天神书院心思肯定不简单……”大长老身后，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死死盯着谢丹琼道。

他一开口，身后很多人跟着道：“不能留！……”

“必成九天十地的隐患……！”

……

谢丹琼听着这些话，嘴角一撇笑了起来，他的手轻轻拂过凤梧仙琴，面对九天十地的指责、怒骂，他依旧表现得很超然，道：“你们不用想太多，我对九天十地没什么想法，葬域更没有，我们更喜欢于坟中地下大梦一场。”

他眼神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叫嚣的最凶的老者，道：“我没有兴趣，我身后的存在更没有兴趣，九天十地在他们眼中还没有睡一觉重要，你们——太高看自己了。”

“你——！”老者被他一句话气的头发都竖了起来，没等他骂下去，大长老就一掌将他挥到了远方，孟天正看了看谢丹琼手中的凤梧仙琴，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跟你背后的人对九天十地是真的没兴趣，既然如此你是想回到天神书院还是？”

谢丹琼扫了一眼孟天正身后面露不满的几人，对大长老拱手一礼道：“谢过大长老好意，只是晚辈要带仙琴回去拜见师长，毕竟师长很关心这件事。”

孟天正点了点头，也不留他，径直带着九天十地的众多高手赶往三千州边域，毕竟告急的三千州才是他最关心的地方。

寂静、荒芜，葬域一如谢丹琼离去时的模样，血色的彼岸花遍布这片坟茔，谢丹琼沿着血色河流向前走去，他走得很慢，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真凰说，一个纪元的苦苦坚守，一朝梦碎，恐怕真凰前辈要撑不下去了。

一只秃毛的凤凰在大坟前踱着步子，它真的很老了，一身的羽毛尽数变得斑白，曾经绚丽的尾羽也尽数褪去，赤色的眼眸有些浑浊，可当他看到谢丹琼的时候，眼眸中却划过一抹掩饰不住的喜悦。

只是当它看到谢丹琼手中的仙琴后，原本瘦小的身躯变得更为颓废，一个满脸褶皱的老者出现在原地，他接过谢丹琼手中的仙琴，滚烫的泪水从他的眼眶砸落。

“咚——”的一声，豆大的泪珠砸落在凤梧仙琴上，谢丹琼有些沉默的看着老者瘦削的身影，恍若昆山玉碎的琴音响起，琴音虽然清越却带着凄迷，枯瘦的老者手指不断划过琴弦，“崩——”的一声骤然响起，真凰无力的低下头，琴弦已断，过往也被埋葬。

谢丹琼有些不忍心，他起身想要安慰真凰，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女葬王拦住，女葬王托着自己的下巴，声音有些悠远道：“凰月和凤阳都是很好的人，可他们最终却是这般结局，世人都觉得成仙称王就能摆脱一切烦恼，但我只觉得累。”

女葬王托着下巴叹了口气道：“丹琼！我自信是葬士一脉最具有才情天赋的葬士，大梦万古、一睡一纪元，不过是我们葬士的日常，我的长辈曾告诫我，不要随便跟人交朋友……”

女葬王顿了一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追思，坐在漆黑的棺上道：“我听了先祖的告诫，却也没完全听！一般人寿命短暂，跟他们为友我会不断迎来离别，所以我选择跟具有绝世之才的人当朋友。”

“呵——”女葬王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至尊执掌一片星空，真仙万古不朽，而仙王俯瞰诸天起伏，我的眼光很好，我的朋友们也很好，但我——还是失去了他们。”

女葬王说到这里，有些讽刺也有些悲哀道：“仙王也是会死的，这世间没有亘古永恒的存在，我们都会死！”

“葬士最喜欢大梦不醒，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当年自梦中醒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只来得及救下凤阳的幼子。”女葬王站起身，带着些许倦意的声音慢慢传来：“弦已断，一切终究回不来了！丹琼你救不了真凰，就像当年我救不下凰月和凤阳，最恐怖的清算就要来袭，谁也无法全身而退……”

说到这里女葬王看向更深处的葬域，她的声音充满了疲倦道：“在凤阳、凰月死后，我终于懂了先祖的告诫是什么意思，可惜太迟了，这些年我再也没有睡过觉，拼了命地修行，就只为了破王成帝，或许到了那个境界，我还能再见一见故人。”

谢丹琼神情有些低落，他看着女葬王有些萧瑟的背影，道：“葬士不是最不信轮回的存在吗？”

女葬王拍了拍谢丹琼的肩膀道：“当你活了太久后，你就会祈祷轮回，只有虚无缥缈的轮回才能让我们不陷入疯狂，所谓轮回——不过是至强者心中那一点奢求与执念。”

“当一个人连轮回的奢望都消失，那么他不是绝望的疯子就是心如磐石的厉鬼，只有死人才会没有执念……”话音刚落女葬王就不见了身影。

“轮回吗？”谢丹琼看着女葬王的背影，手指轻轻抚上骨笛，那些被他封存在脑海深处的身影再度浮现，红衣熠熠的通天叔叔、日月钟爱的父母亲人、邪气恣意的傲邪云……

谢丹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故人的身影再度压回脑海，缓步向着真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