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客厅里沉默太久了,越明烛才开玩笑似的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回家过节遇到了极品亲戚才不开心。”
他实在无法就“我好像要有妈了”这句话发表看法。
“真那么明显?”祝南山问道,“你不说我都意识不到我在不开心。”
越明烛看着他,认真的点点头。
祝南山叹了口气。
这本来是私人问题,是不好和外人说的家事,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但是越明烛,应该不算外人,他也知道越明烛的秘密。
以前有困难都直接找姚遥,今天的事总不能和姚遥谈。
祝南山扔下橘子,揉了揉脸,咬了两下腮帮子,突然下定了决心。
“其实我是被收养的……”祝南山视线朝前,用余光瞟越明烛,见越明烛沉默着,动作自然的拿过他耍了半天的那颗橘子开始剥,才继续说:“我不记得亲妈,收养我的那家是单亲家庭,就也没见过养母,但家里对我特别好,比亲儿子还好,我爸担心我和我哥被后妈欺负,直到现在才开始考虑再婚。”
“之前我一直是很支持他的,毕竟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知道他搞对象了我一直很高兴,但是今天突然听说,那位阿姨带着个小孩。”
“我爸当时都不敢告诉我这件事,可能是怕我多想,还是我哥说的,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不会多想,毕竟他们对我那么好。”
“但是,就是。”祝南山停了,越明烛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祝南山直接塞进嘴里半个,咽下去了才接着说。
“我爸不敢说也是怕我不舒服,怕我觉得以后家里只有我一个没有亲生父母,我一开始还笑他多想,毕竟以前家里不也是这样。”
“但是就是不得劲,但我知道我是没资格对此发表意见的,也没立场,我哥可能还有资格,他毕竟是亲生的,别说是带个孩子,就算他们日后再生个孩子我也管不着,我只有祝福的资格。”
“我什么都明白,就是,”祝南山有些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就是不得劲。”
祝南山的头低下了,手指绞在一起。
越明烛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知道怎样去安慰,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安慰过人,何况是这么严重的情况。
总不能比惨,开玩笑似的说“啊没关系我也没妈以后咱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将两个人的痛苦都当成儿戏。
祝南山的头越来越低,越明烛几乎能看到他的发顶了。
原来祝南山低落的时候是这个样子,我低落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样子。
越明烛忽然就懂了,为什么每次不开心祝南山都能迅速做出反应,不遗余力的想办法哄好他。
因为看不下去,无法忍受对方用这样的姿态存在,所以即便无法解决造成痛苦的根源,也要尽力想办法让他振作起来。
越明烛不会哄人,也讲不出笑话,所以他挪近了些,两人的大腿贴在一起,张开双臂环过祝南山的脊背,一手按在他的后心,一手按在他的头顶,把祝南山整个搂进了怀里。
祝南山一惊,吸了口凉气,但已经被抱住了,有些无措,短促的笑了声说:“没,没到这个程度。”
“抱抱,没事。”越明烛也紧张,他的本意是安慰,但毕竟这是第一次拥抱喜欢的人,越明烛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跳加速。
抱抱也,也挺好的,有人能依靠总是好的,祝南山这样想着,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了,又叹了口气,甚至偏过头,脑袋搭在了越明烛的肩膀上。
长发蹭过越明烛的鼻尖,越明烛闻到了他的发香,一种淡淡的清苦的植物味道,和越明烛现在在用的柏树籽枕头的味道一样。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越明烛意识到,他们用的是同样的枕头。
这味道很让人安心,越明烛的心跳渐渐平静,被热血冲上头的大脑也清醒了些,准备试图构思语言来安慰祝南山了。
“我连这些想法都不该有,我这样是辜负了他们的养育之恩。”祝南山声音闷闷的说,想明白了,他是在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愧疚。
“没有,没有。”越明烛在他后颈轻轻拍了拍,试图自己带入去理解祝南山的心思,“你不是一直在替你爸爸高兴吗?”
祝南山从胸腔发出一声含糊的哼唧。
“我现在好矫情。”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祝南山说。
“没有,”越明烛哄小孩似的抱着他晃了晃,“你得变成我这样才算矫情。”
“不要比这个。”
“好。”
祝南山也明白,这问题永远也没有办法解决,但是说出来后心里边轻松多了,他在越明烛肩膀上蹭了蹭,真丝睡衣蹭上去滑滑的,很舒服。
和昨天发的小猫贴贴表情包一样,越明烛喉结滚动,又有些上头。
“被你抱着我都要困了。”祝南山对越明烛的异样一无所觉。
“那你今天就在我家睡吧。”说完这话越明烛的左手又开始抖了,他把手从祝南山背上移开了些,但舍不得松开怀抱,就悬空放着。
祝南山摇头,又挂在越明烛身上享受了一会,用力回抱两下,就算是表达感谢了,随后身体后撤,越明烛顺势松开了他。
怀里温暖的躯体离开,空调的冷气袭来,越明烛小小的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