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的日子定在下月的十八,良辰吉日,宜嫁娶。
满打满算也不过一月余,谢棠手指微顿,掌心捧着的茶险些洒出来。
“为何这么快?”
卫子羡拿笔蘸了下墨,在烫金的薛涛笺上落笔,温声道:“不快,府里准备了有些日子了。”
片刻后,他将方才的那张小笺拿过来递到谢棠面前,笑道:“喜帖这样写,阿棠觉得如何?”
谢棠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新人卫子羡、谢棠敬邀。
只这一眼,她便匆匆收回了视线,两人的名字写在一处竟莫名让她耳烧,这种情绪很快便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再也挥散不去的悲伤。
已经好几日了,卫子羡都不曾透露过一回云绽的音信,她犹如木偶一般待在这国公府中,逃不得,也难留。
她忽而想起白日里卫迎来寻她时的情景。
卫迎说,府里众人都很开心,祖母还派人去重新修葺卫子羡的院子,卫子羡还在窗前栽种了一颗海棠树。
卫迎那时一脸的羡慕和感叹,谢棠不知那时自己是何表情,但一定不会多欣喜或满意。
因为片刻后卫迎问她可是有什么顾虑,还是发生了什么事,缘何她没半点儿的开心。
谢棠只好强撑着笑了笑,说:“我只是有些困了,四哥哥做这些我很开心。”
她多么想告诉卫迎,她所崇拜的兄长是如何的卑劣,可看着卫迎的笑靥她半点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听着卫迎句句憧憬他们成婚后,她能和谢棠久久待在一处。
卫子羡轻捏了下谢棠的脸颊,谢棠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卫子羡却很是受用,谢棠对他使小性子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笑着将她拥在怀里,抓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在她耳畔轻声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可是我写的不好?”
谢棠动了动身子,挣也挣不脱,索性换了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势,她倚在他的胸膛上,看着窗外朦胧的天际,低声说没有,“只是想起迎儿白日里寻我时说的玩笑话。”
卫子羡对她这等依赖的样子极为满足,他侧过脸亲了下谢棠的脸颊,轻叹了口气,道:“六妹妹近来可是乖些了,你碰到了她,也多劝着些。”
谢棠疑惑:“迎儿怎么了?”
卫子羡却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好半晌才轻声说:“她对聿之兄有意,寻死觅活要嫁与他,叔父却不同意,前些时日整日争吵,闹得府里不安生。”
谢棠微诧,又忆及早些时日的丁点旧事又觉着在情理之中,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二爷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卫子羡看着谢棠亮晶晶的眼眸,面上笑意愈发的大了,他将下巴搭在她的肩头,温声道:“你应知晓,聿之家境贫寒,无爹娘兄姊可帮衬,只一个母亲缠绵病榻,若是六妹妹嫁过去,需她一人操持起一个家来。二叔只她一个女儿,自小是拿眼珠子般爱护着长大的,怎么舍得她吃一丁点儿的苦,且聿之如今在甘州任职,甘州气候不佳,土地贫瘠,离汴京又远,这一去少说还得三五年才能回京,二叔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
可怜天下父母心,谢棠自然能理解,可她却不无为卫迎惋惜:“迎儿似乎是很喜欢郑大人。”
卫子羡说是,“所以她不会甘心就此妥协,她已同二哥和三姐都去了信,望他们能替自己游说。”
谢棠想起幼时他们护着卫迎的那架势,隐隐觉着此事尚有几分可能。
卫子羡看着她几经变幻的表情,闷笑一声,将谢棠抱的更紧了,谢棠挣了挣,他手下愈发用力。
“六妹妹这回是借了你的东风,你我下月成亲,届时兄长他们都要回来,家里有了喜事,说不准叔父会点头。”
谢棠垂下长睫,顿时觉得疲倦了:“我有些累了。”
卫子羡微怔,细细看她几眼,见她确实眉眼都不展,也只好应下。
喊了人进来将他今夜写的喜帖仔细收起来,卫子羡又捧着谢棠的脸亲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脚迈出了竺屏院,他忽地停下步子转过脸来,院中花草枝叶都生了出来,隔着花叶那窗后的倩影也影影绰绰,他蹙了下眉,抬手摁住左边胸口。
不知怎的,今夜总是心慌的厉害。
*
天气一日日的暖和了起来,屋中的厚被褥都换了新,离婚期越来越近了,谢棠也愈发的焦灼。
这日,她才起来,卫迎便来了,说是要最近心情不佳,想出门散心,硬拉着谢棠出去了。
马车一路颠簸,到地方时,谢棠却发现,竟是一家成衣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