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寥寥几个天南地北哪都去的驴友,在某个论坛的帖子中提到了这座籍籍无名的小山。
他道:“听说风景挺好的,连绵着山腰处还零散分布着一些小村庄,可惜来时太晚,天色已经黑了,雾气也太大,没能亲眼看到。”
郁珏没有否认,只是又增添了些细节:“我还听说这里的部分山民尚未开化,时常有在山间迷路的旅人会撞见别样的场景。”
“比如?”
“淫祀。”
话音稍歇,郁珏继续说道:“《礼记·曲礼》谓:‘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
古朴而怪诞的场景自一个个连缀的文字中跃出,交响出一支带着鬼怪面具的傩戏。
他的声线平稳冷静,从中透出的过寒的霜气恍若有一种魔力,使得面容开始僵硬的盛卓然在这个寒风萧瑟的深秋,莫名体会到了如坠冰窟和细思恐极的双重感受。
一套丝滑小连招全部打完,郁珏才像是回过神。
注意到盛卓然似绷非绷的表情,担忧地问道:“哦对了,忘了提前问你,你害怕这种恐怖小故事吗?”
“......”盛卓然勉强支撑着最后一丝微笑,“现在再问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是吗?”
郁珏轻轻反问。
看着他直起身,支着的双手垂落在腰侧,似乎就要走人,盛卓然眯了眯眼,逐渐怀疑起这人是在有意编造,目的就是在恐吓中寻求快感。
他状似轻松地开口,想要揭穿那个谎言:“朋友,你是在哪看到的,要不网址发来也给我瞧一眼?”
意料之外的是,郁珏很爽快地说了声“好”,掏出手机,两人围在一起,只一眼,盛卓然忽然就浑身打颤起来:“为什么手机信号没了?刚才过来的时候明明还有的,我也看到附近是有电缆网和基站的。”
问题的答案,郁珏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别墅大门被推开,乔以宁从屋外进来。
刚走过一楼大厅正中央的沙发就开始呼喊,上扬的声调昭示着焦急:“外边连接河水两岸的吊桥不知为什么,突然断了,我们的车都还停在对岸。”
郁珏适时地揉出困扰而紧张的面容:“怎么会这样?能分辨出来是自然原因还是人为吗?”
“不知道,”乔以宁焦躁道,“我本来想联系维修人员过来,可是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了。”
这也意味着,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就此中断了。
不过是个普通的周末度假,事情却陡然变得棘手。
三人不敢耽搁,不管房间里的人在做什么,洗澡还是玩乐,五扇房门挨个拍了遍,把消息传递了下去。
不稍多时,众人都聚集在了楼下,各自发言:
作为屋主,乔以宁占有第一个席位:“可能是意外事故吧,山里野兽多,咬断吊桥的绳索想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郁珏点头:“对,没错。”
单耳环长裙女压手掐灭烟头,满不在意道:“我们人多势众,这点小问题想必很快就能解决了,不需要过多关注。”
郁珏附和:“正是如此。”
韩杨翘着腿,漫不经心地说:“大家放心玩,由我和乔妹组织的活动从来没出过事,这次也不会例外。”
郁珏应声:“我个人是十分相信的。”
剩下的人并不说话。
而在这种时候,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对便是默认的支持。
围观一切、并且感觉头上接连插下三个flag的盛卓然:“......”
沉浸在一天之内的接连打击里,他失神道:“难道就没有人觉得,人多,聚众,被迫与外界切断联系,而且所有参与者纷纷做出恐怖电影里的经典炮灰发言,这正是悬疑小说里,暴风雪山庄模式开场的标准情节吗?”
无人搭理他。
该XX启动的启动,该打排位的打排位,该上楼睡觉的上楼。
唯有郁珏好心,还算照顾他们建立在只言片语上的交情,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要是晚上实在睡不着的话,就去把吊桥修一修,说不定半夜还能碰到什么要捉你去祭祀的野人,这我也是没意见的。”
“......”
尼玛的你个应声虫!
盯着郁珏的背影,盛卓然在心里愤愤地补充,就你最没资格说!
他带着这样的神色转过脸,正对上从茶水间里走出来的裴天南。
明明对方没有投来哪怕一眼,却顿时下意识收起了外泄的不满,整个人都谦卑了起来。
那日相遇,裴明烛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没说错。
两人童年时的关系在外人看来的确尚可,大人看他们经常黏在一起,也戏称过盛卓然是不是想当裴天南的未婚夫,但其中的真相只有他自己清楚。
也就是,那纯粹是小孩子早就有自己的审美了,盛卓然见裴天南长得好看,上赶着要和他玩,后者嫌烦,总是冷眼相待。
裴天南的冷和裴明烛的冷是两种类型,属于每一个变换的神态与动作间都透着微微的讥诮和傲慢,时间久了,没有人能受得住。
不过,就算如此,盛卓然还以为两人也确实能说是有过一段情谊,可自那次后,却还是被裴天南私下警告了。
盛卓然咬着牙,想到裴天南对郁珏的另眼相待,更加痛恨起了这个人。
只不过,很快他便无暇他顾。
时至半夜,二楼骤然爆发出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其音利如锋刃,瞬息之间便撕破了夜间宁静的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