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晚宴基本上是宾主尽欢。
寿宴的中心人物,郁珏也在将近散场时被动见到了。
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唐装,精神瞿烁,响指一打,主持台上方的灯光瞬间五光十色起来。
本人随后也冲上了台,以不羁的灵魂攥着话筒大唱一首《好运来》,魔音贯耳,不堪卒听,最后是被子女硬生生扯下来的。
据高定礼服女生说,那就是圆脸西装小伙的亲爷爷。
“......”
郁珏只能感叹一句,有其爷必有其孙,孟德尔的遗传定律永远是对的。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疑问。
“作为一个突然闯入上流社会的异类,你们不应该欺压我?轻视我吗?”
被推选为这群友善权贵子弟的发言代表,圆脸小伙惊诧道:“怎么可能,这可是一篇沙雕文。”
“而且正常人谁会这样干,就算要挤兑一个人也要在背后吧。当着人面说坏话,那不纯傻吗?”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换了种声调。
分外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且饱含情感地喊出那句经典台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郁珏委婉提醒:“你好像抢了我的角色。”
由此可见,嗨到末尾,大家都多少有点醉意,就是自诩清醒的郁珏都能问出这种话。
裴父和秦舒散场后就连夜坐飞机走人了,裴明烛和裴天南行踪不定。
记忆中,宴会开头,前者一直在被许多人拥簇着恭维,后者也逃不掉类似的待遇。
再然后就记不得了。
场地太大,足有三层,谁有这闲功夫关注别人。
他勉强维持着神智蹭车回到家,大厅中一片漆黑,还未摸到开灯的开关,整个人便被骤然抵在了墙上。
清冽的气息随之萦绕鼻尖,排开了满身酒气。
裴天南稍稍偏过头,避免与冰冷的刀刃直接接触:“......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折叠刀?”
将凶器放回兜中,郁珏含糊解释:“为了捍卫公民基本的人身权利。”
裴天南不语。
很难想象以往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般过剩的自我保护意识。
“你还知道回来,”他冷声道,“我还以为有些人已经玩得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了。”
停顿几瞬,郁珏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称赞道:“张口就是成语大全,你还怪有文采。”
看得出来这是真的失去理智了。
裴天南放弃了和醉鬼纠缠的打算,嘴角抿起,泄愤般地在他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算作对他整场宴会都没能想到自己的惩戒。
正欲松开施加的桎梏,却察觉到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伴着按在颈侧的指腹,继而落到了唇上。
淡淡的酒气并非不和谐,与冰泉似的气息交融纠缠更显冷冽。
这是由郁珏主动发起的,却也是他先半阖上眼,挤出细碎的、难受的呜咽。
啪嗒——
明亮的光线倏地倾泻而下。
裴天南回过头,借由那点留出的空隙,郁珏抬眼看到了突然闯入的那人。
裴明烛立于二楼,今晚赴宴的衣服还未换下,气质清冷,眼帘低垂,视线落在下方宛若严丝合缝的两人身上。
是他按下了坐落于楼梯旁,且同样能管制大厅灯具的双控开关
酒意顿时全无,若有若无的冷风让郁珏瞬间无比清醒。
一时间,他的脑中闪过了无数种对此情形的解释。
第一种,强词夺理。
自己与裴天南之间,就是单纯的唇友谊。
第二种,据理力争。
反正不是亲兄弟,亲一下并不违反任何伦理道德。
第三种,直接承认。
对,没错,他们就是需要排解正常的生理需求,被看到一下怎么了?
还是裴天南先行替郁珏做出决定。
他微微抬了抬脸,扯出抹不由分说的冷笑,似是挑衅:“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还要感谢当初你‘好意’帮我的相机冲洗照片,结果趁机留存了备份。”
牵住郁珏的手,合住,使之五指交扣,将他掩在身后。
裴天南继续道:“否则那句‘喜欢’,我可能还要许久才能说出来。”
注意到那抹绯色又蔓上了耳尖,郁珏没有说话。
他巴不得裴天南直接解决完所有的事,从而让自己不用考虑如何参与马斯克的火星计划,就此移民外太空。
语罢,裴明烛淡淡“嗯”了声,他从楼梯上下来了,步伐沉稳地走到两人面前,或者说是最终停驻在郁珏面前。
身形挺拔如松,落落穆穆,教人察觉不到丝毫情感的流动。
郁珏瞧着也拿捏不住这位大哥的态度,只是颇为警惕地退了半步,随即便被钳住了下颔。